赤紅滾燙的卡片在陸子昂掌心劇烈震顫，如同握著一塊燒紅的烙鐵，又像是抓住了母親林晚最後那聲絕望吶喊的實體。
那股灼熱並非僅僅作用于皮膚，更仿佛直接炙烤著他的靈魂，將“教授”那番關于“新世界基石”和“情緒熔爐”的冰冷宣言，以及母親警示的“電池”命運，狠狠烙進意識深處。
刪除？格式化？
成為滋養這瘋狂計劃的“阻尼器”，最終在所謂的“情緒熔爐”中燃燒殆盡，失去所有自我？
“呵…呵呵…”陸子昂低著頭，肩膀微微顫抖，發出意義不明的低笑。
那笑聲在充斥著機器低鳴和武器充能音的監控中心里，顯得格外詭異。
“教授”微微蹙眉，金絲眼鏡後的目光依舊平靜，卻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
他似乎沒料到陸子昂會是這種反應。
“看來，你需要一點…更直觀的認知。”
他輕輕抬手。
正對著陸子昂的那面主屏幕畫面切換。
不再是全球情緒分布圖，而是一個結構復雜的、如同巨大反應堆般的三維模型，內部光流奔涌，核心處是一個不斷收縮膨脹的暗紅色能量團，散發著不祥的氣息。
模型旁邊標注著冰冷的參數【“心弦”核心情緒熔爐原型機】【狀態待激活】【當前情緒燃料儲備78】【預計可持續時間12標準紀元】…
“這就是未來的能源核心。”“教授”的聲音帶著一種創造者般的自豪與冷漠，“它將消化人類一切無用的情感波動，轉化為穩定、純淨的能量，驅動文明邁向更高層次。
而你的‘反向’特質，將是確保其穩定運行、避免因情緒過載而崩潰的關鍵閥值。這是榮耀，陸子昂，是進化。”
屏幕上，那暗紅色的能量團仿佛有生命般搏動著，隱隱傳來一種吸攝心神的詭異力量。陸子昂甚至能感覺到自己剛剛爆發的憤怒和絕望，正被一絲絲抽離，匯向那個虛擬的熔爐。
就在這時！
“砰！！！”
監控中心的金屬大門被人從外面用蠻力狠狠撞開！宇文殤頂著個被電得冒煙的頭盔，手里端著那台還在發出恐怖噪音的“魔音穿腦炮”，怒吼著沖了進來“老陸！撐住！老子來也！給爺炸！！”
他身後，陸建國揮舞著一條不知從哪兒搶來的桌腿，脖子上掛的咸魚只剩半截，嗷嗷叫著“龜兒子！敢動我兒子！賠老子咸魚！！”
張明宇則抱著破電腦，試圖將一段病毒代碼接入牆上的接口，小臉憋得通紅。
他們的闖入如同巨石投入死水，瞬間打破了監控中心內冰冷的對峙！安保系統發出更尖銳的警報！那幾支對準陸子昂的奇特武器立刻分出一部分，轉向了闖入者！
“教授”的眉頭終于徹底皺起，似乎對這場面失去了耐心“無謂的掙扎。清理掉。”
武器藍光大盛！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陸子昂猛地抬頭！那雙布滿血絲的眼楮里，所有的迷茫、痛苦、掙扎都被一種極致的、破釜沉舟的瘋狂所取代！他不再看那恐怖的熔爐模型，也不再看那些致命的武器，而是死死盯住了“教授”！
“認知？！榮耀？！進化？！”他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種奇異的、斬釘截鐵的力量，“我認知你媽！！”
他不再是表演！那是一種發自靈魂深處的、最原始最粗暴的反抗！
隨著這聲怒吼，他手中那張赤紅滾燙的卡片，仿佛回應般爆發出刺目的光芒！不再是幽藍，也不是赤紅，而是一種灼目的、近乎純粹的白光！
【警告！管理員權限過載！】
【檢測到極致反向意志！符合最終協議觸發條件！】
【“自由鳥”協議…強制啟動！】
【指令覆蓋最高優先級！目標“心弦”核心！執行逆向坍縮！！】
“嗡——！！！！！”
一股無法形容的、並非聲音而是直接作用于空間的劇烈震蕩，以陸子昂手中的卡片為中心，猛地爆發開來！白光瞬間吞沒了一切！
那幾支即將發射的武器，藍光如同被掐滅的蠟燭般驟然黯淡、扭曲、然後如同脆弱的玻璃制品一樣，寸寸碎裂！所有的監控屏幕瞬間雪花一片，然後 啪爆炸！
整個監控中心的燈光瘋狂閃爍，然後徹底熄滅，只有應急紅燈在絕望地旋轉！
“教授”那萬年不變的平靜表情第一次出現了裂痕！他猛地後退一步，金絲眼鏡滑落，露出那雙寫滿震驚和難以置信的眼楮！“不可能！權限應該已經…”他試圖操作控制台，但控制台早已冒起黑煙！
【逆向坍縮進行中…】
【“心弦”核心連接中斷！】
【情緒熔爐原型機…邏輯逆轉！能量反饋開始！】
主屏幕上，那個巨大的、暗紅色的熔爐三維模型，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扭曲、變形！原本向內收縮吸收能量的核心，此刻瘋狂地向外噴涌出混亂不堪、五顏六色的光芒！
憤怒的紅、悲傷的藍、狂喜的金、絕望的灰…無數未被“提純”的、 ra 的、劇烈波動的情緒能量，如同決堤的洪水，順著數據鏈路反向沖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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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停下！”“教授”發出失態的怒吼，試圖切斷電源，但一切控制都已失靈！
整個海島莊園！所有的燈光都在瘋狂明滅！那些空中編織光軌的無人機像喝醉了酒一樣胡亂踫撞、墜落！
宴會廳里，巨大的水晶吊燈轟然砸落，那條咸魚早已不知去向，賓客們哭喊著四散奔逃！後台區域的服務器機組發出過載的轟鳴，散熱孔噴出灼熱的蒸汽！
這座精心打造的、試圖掌控情緒的堡壘，正被它試圖吞噬的能量從內部瘋狂反噬！
陸子昂站在白光的中心，感覺自己的意識仿佛被撕扯成了碎片。
無數混亂的情緒洪流通過那張卡片沖刷著他的精神世界，痛苦、狂喜、憤怒、愛戀…屬于別人的，屬于他自己的，屬于母親的…無數記憶碎片如同走馬燈般閃過！
他看到了母親林晚在實驗室里熬夜奮戰的身影，眼中充滿了對未來的憧憬；看到她發現“涅盤”計劃真相時的驚恐和憤怒；
看到她偷偷將管理員密鑰和警告信息備份時的決絕；看到她最後在火光中，將芯片拍入機器，對著攝像頭嘶喊“走！”的淚眼…
他也看到了“教授”和那些幕後之人，如何在漫長的歲月里，編織這張巨大的網，將無數人視為實驗品和燃料…
更多的，是那些被“心弦”系統捕捉、提純、試圖榨取的情緒碎片一個小女孩得到生日禮物的純真喜悅；一個工人拿到微薄薪水的苦澀滿足；
一場生離死別的巨大悲傷；還有…他自己重生以來，每一次“反向成就”帶來的窘迫、憤怒、以及那一點點不甘和掙扎…
這些 ra 的、未經提純的、充滿了生命力的情緒能量，此刻正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奔涌、踫撞、融合，然後…通過那張過度負荷的卡片，以陸子昂為通道，瘋狂地反饋給整個系統！
這不是破壞，而是…堵塞！是過載！是最極致的“反向”！
“魔音穿腦炮”早已啞火，宇文殤張大了嘴巴看著這宛如神跡（或者說魔跡）的一幕。陸建國忘了打架，呆呆地看著四周崩潰的一切。張明宇的破電腦屏幕亮起最後一行亂碼，然後徹底黑屏。
“教授”癱坐在冒煙的控制台前，頭發凌亂，眼神空洞，仿佛一瞬間蒼老了十歲，嘴里喃喃著“瘋了…都瘋了…完美的能量…完美的系統…”
【“自由鳥”協議執行完畢…】
【權限密鑰…能量耗盡…結構崩解…】
【系統…連接中斷…】
陸子昂手中的白光驟然熄滅。那張卡片變得暗淡無光，表面布滿裂紋，最後在他掌心化為了一撮細碎的、如同碳灰般的粉末，從指縫間簌落下。
他本人也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氣，眼前一黑，向前栽倒。在徹底失去意識前，他似乎听到遙遠的海面上，傳來了警笛和直升機的聲音…
…
…
意識如同沉船，在黑暗的海底緩慢上浮。
耳邊最先傳來的是單調的醫療儀器嘀嗒聲，還有消毒水的味道。
陸子昂艱難地睜開眼，視線模糊了好一會兒才聚焦。他躺在一間純白色的病房里，手上打著點滴。窗外陽光明媚。
病房門被推開，一個穿著警服、表情嚴肅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是之前負責鼎盛案的那位老刑警。
“醒了？”警官拉過一把椅子坐下，打量著他，“你小子命真大。
公海，私人島嶼，大規模非法集會，還有那堆…解釋不清的高科技破爛和能源過載現象。
你知道我們找到你們的時候，那島上成什麼樣子了嗎？跟被電磁風暴犁過一樣。”
陸子昂喉嚨干澀，發不出聲音。
警官似乎也沒指望他回答，繼續道“那個自稱‘教授’的男人，還有他的一些核心成員，抓住了。
雖然他們嘴很硬，而且很多事情…缺乏直接證據，但光非法拘禁、危害公共安全這幾條就夠他們喝一壺了。
鼎盛案的很多線索也指向他們。
你算是…立了大功，雖然過程極其離譜且違規。”
他頓了頓，眼神復雜地看著陸子昂“至于你，陸子昂，關于你母親林晚的事，我們查到了一些…被封存的檔案。
她可能…並非自願參與後期那些事情，甚至試圖阻止。
但很多細節，隨著關鍵證據（比如你們說的那個海島服務器集群）的物理性損壞，已經難以完全還原了。”
警官站起身“好好休息吧。外面…你的粉絲和媒體都快把醫院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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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他們可真能編。”
他搖搖頭，走到門口，又停下，“對了，你那個朋友，宇文殤，他堅持說那台發出噪音的機器是個…藝術品。
你爹正在樓下跟護士吹噓他一條咸魚干翻了一個師。那小孩…張明宇，電腦徹底報廢了，正抱著哭呢。”
警官離開後，病房里恢復了安靜。
陸子昂慢慢轉過頭，看向窗外。陽光很好。
他嘗試著在腦中呼喚了一下。
沒有任何回應。
沒有冰冷的機械音，沒有數據流，沒有成就提示。
那個伴隨他重生、折磨他、也最終幫了他的“反向成就系統”，仿佛從未存在過。連同那張化為飛灰的卡片，和它代表的母親最後的饋贈與犧牲，一起消失了。
世界清靜了。
他好像…終于可以安靜地…當一條咸魚了？
病房門又被輕輕推開一條縫。宇文殤頂著個鳥窩頭探進來，齜牙一笑“老陸！牛逼！我就知道你行的！下次咱們搞個更大的炮！”
張明宇也擠進來，眼楮還紅著，但舉著個新手機“師父！你醒了！看！熱搜第一還是你！”
陸建國直接擠開他倆，手里居然又拎著一條用報紙包著的咸魚“兔崽子！嚇死老子了！趕緊！趁熱吃！補補！”
陸子昂看著他們，看著窗外喧鬧的陽光和世界。
他慢慢地、慢慢地，扯動嘴角，露出了一個真正意義上，如釋重負的、帶著點咸魚味道的…
假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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