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少校掀簾而出的瞬間，帳篷里殘留的軍靴踏地聲和外面驟然放大的喧嘩，像被無形的閘門“ 當”一聲切斷。陸子昂僵在原地，手里那塊沒啃完的壓縮餅干碎屑簌簌往下掉，砸在迷彩褲上，像砸在鼓面上，震得他心口發麻。脖子上的“咸魚工牌”指示燈，紅光閃爍的頻率快得幾乎連成一片，無聲地尖叫著危險。
【警告！高強度精神干擾場域接近中！】
【來源︰營區正門方向！關聯目標︰林綰綰！】
【“戰場直覺”被動增幅︰200！伴隨副作用︰間歇性幻視升級版）】
陸子昂用力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前的折疊行軍床邊緣，赫然飄過一行閃爍的熒光彈幕︰“前方高能！非戰斗人員請撤離！”他甩甩頭，彈幕消失，但那股無形的壓力感卻像實質的潮水般涌來，帶著林綰綰身上特有的、混合著冷冽香水與某種難以言喻的金屬氣息。
外面鼎沸的人聲越來越近，夾雜著鼎盛工作人員夸張的寒暄、士兵們略顯拘謹的回應，還有林綰綰那辨識度極高的、帶著恰到好處笑意的嗓音︰“……趙首長辛苦了！一點心意，給戰士們提提神……”
聲音仿佛就貼在帳篷外。陸子昂下意識地屏住呼吸，身體在【軍事化管理】的強制作用下站得筆直，耳朵卻豎得像雷達。
“林總太客氣了。”趙少校的聲音傳來，听不出喜怒，像一塊被冰水浸透的鋼板，“演習期間，一切從簡。慰問品，心意我們領了。”
“哎喲，趙首長，這可不是普通的慰問品！”一個油滑的男聲插了進來，帶著鼎盛人特有的浮夸，“這是我們鼎盛生物科技的最新成果，‘靈犀’能量濃縮飲！提神醒腦，激發潛能！戰士們值勤辛苦，喝這個正合適！”
“靈犀”？！陸子昂瞳孔猛地一縮！這名字像根燒紅的針，狠狠扎進他的神經！父親的研究，那罐要命的涼茶，野狼谷的毒霧……碎片化的信息在【戰場直覺】的瘋狂催動下，試圖拼湊出某個恐怖的圖景。
帳篷簾猛地被掀開一角！
不是趙少校，也不是衛兵。一只骨節分明、涂著啞光黑色甲油的手，輕輕搭在墨綠色的篷布上。緊接著，林綰綰那張妝容精致、無懈可擊的臉探了進來。她臉上帶著職業化的、略帶歉意的微笑，目光卻像精準制導的激光，瞬間鎖定了帳篷深處僵立的陸子昂。
“哎呀，陸工？”她故作驚訝，聲音清脆，打破了帳篷內令人窒息的寂靜，“你怎麼在這兒？趙首長不是說你在執行重要通訊保障任務嗎？”她一邊說著，一邊極其自然地側身走了進來，仿佛這帳篷是她家客廳。身後跟著一個穿著鼎盛白大褂、端著銀色保溫箱的年輕研究員。
那股混合著香水與金屬感的壓力瞬間充斥了整個狹小空間。陸子昂感覺自己的“咸魚工牌”在瘋狂震動，緊貼著胸口，像一顆隨時要爆炸的心髒。
【精神干擾場域峰值！幻視觸發！】
林綰綰身上那件剪裁利落的米白色風衣，在陸子昂眼中突然扭曲、變形，衣擺邊緣流淌出無數細密的、如同電路板走線般的金色紋路，紋路上還閃爍著微小的、意義不明的數據流。他趕緊垂下眼皮。
“陸工看起來氣色不太好呀？”林綰綰走近幾步，高跟鞋踩在帳篷內的防潮墊上，發出輕微的悶響。她身上那股冷冽的氣息幾乎撲到陸子昂臉上，帶著強烈的壓迫感。“是不是演習太辛苦了？正好，嘗嘗我們鼎盛最新研發的‘靈犀’濃縮飲，提神效果立竿見影！”
她朝身後的研究員微微頷首。研究員立刻打開保溫箱，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支拇指粗細、裝著淡金色液體的玻璃管，管壁上凝結著細密的水珠，看著就價值不菲。
“林總好意心領了。”趙少校高大的身影堵在了帳篷門口，聲音不高，卻帶著千鈞之力，“陸工正在進行技術復盤，不方便。飲料，給外面的戰士們分一分吧。”他眼神銳利如鷹，掃過那支淡金色的玻璃管，又落在林綰綰臉上，無形的交鋒在空氣中 啪作響。
林綰綰臉上的笑容紋絲未變，甚至更加明媚︰“趙首長，您這可就見外了。陸工可是我們地方上的技術精英，這次能參與‘礪劍’演練，也是軍民融合的典範嘛。這第一支‘靈犀’，當然要請功臣先品嘗，也算是我們鼎盛的一份心意。”她縴長的手指捻起那支玻璃管，優雅地旋開頂端的金屬密封蓋，一股極其清甜、仿佛混合了熱帶水果與雨後青草的氣息瞬間彌漫開來，掩蓋了她身上那股金屬冷香。
這味道……陸子昂胃里猛地一抽！太熟悉了！雖然被那清甜刻意包裹、稀釋，但那核心的一絲……一絲與野狼谷毒霧、與那罐“敗火涼茶”藥渣里提取出的詭異生物堿高度相似的、難以形容的“底味”，像毒蛇的信子，瞬間被【戰場直覺】和脖子上瘋狂報警的工牌同時捕捉到！
“陸工，請？”林綰綰將打開的玻璃管遞到陸子昂面前，笑容無懈可擊，眼神卻深不見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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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少校的眉頭擰成了鐵疙瘩，嘴唇緊抿，放在身側的手微微握拳。帳篷內的空氣凝固到了極點。
【警告！檢測到復合神經活性物質“靈犀β”！與宿主體內殘留毒素同源！】
【濃度︰0.05遠低于致害閾值）】
【效果︰短期精神亢奮，長期微量攝入可導致認知依賴及判斷力下降！】
【“毒理學精通初級）”激活︰建議宿主……喝掉它。】
陸子昂看著系統最後那句閃著詭異綠光的“建議”，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建議喝掉？！這破系統是嫌他死得不夠快？！
但趙少校那幾乎要殺人的眼神，和林綰綰那看似溫和實則步步緊逼的姿態，都讓他明白，這杯“下午茶”，他躲不過去。不喝，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坐實了心虛；喝了，至少暫時死不了，還能麻痹對方……
電光火石間，陸子昂臉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僵硬到極點的“感激”笑容，聲音干澀地像砂紙摩擦︰“謝……謝謝林總關心！”他伸出手，指尖微微顫抖，接過了那支冰涼滑膩的玻璃管。
在趙少校驟然收縮的瞳孔和林綰綰那深不可測的目光注視下，陸子昂深吸一口氣，仰起脖子，將那淡金色的、散發著致命清香的液體，一飲而盡！
一股冰涼滑膩的液體順著喉嚨流下，初入口是爆炸般的清甜，瞬間蓋過了所有味覺。但緊隨其後，那股熟悉的、如同爛橘子皮混合劣質消毒水的詭異“底味”猛地翻涌上來，直沖天靈蓋！胃里一陣劇烈的翻江倒海！
“嘔……咳咳！”陸子昂猛地彎腰，劇烈地咳嗽起來，生理性的淚水瞬間飆出眼眶。他死死捂住嘴，才沒當場吐出來。
“哎呀！陸工這是怎麼了？”林綰綰故作關切地輕呼，眼底卻飛快掠過一絲難以察覺的了然和……冰冷的滿意？“是不是太累了？還是這‘靈犀’能量太強，一時不適應？”
趙少校一步跨到陸子昂身邊，大手用力拍在他背上，力道大得能震碎他的肩胛骨，聲音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關懷”︰“瞧你這點出息！林總的好東西都無福消受！喝急了嗆著了吧？還不快謝謝林總！”
陸子昂被拍得差點背過氣去，咳得滿臉通紅，眼淚汪汪地抬起頭，對上趙少校那雙銳利如刀、隱含警告的眼楮，瞬間讀懂了里面的意思︰演下去！
他強行壓下嘔吐的欲望，擠出一個比剛才更難看的笑容，聲音嘶啞︰“多……多謝林總！這……這飲料……勁兒真大！提神！特別提神！”他感覺自己像吞下了一塊燒紅的烙鐵，從喉嚨到胃里都在灼燒。
林綰綰看著陸子昂狼狽又強撐的樣子，唇角勾起一抹極淡的、意味深長的弧度︰“陸工喜歡就好。看來我們‘靈犀’的效果，還是很顯著的。”她不再看陸子昂，轉向趙少校，笑容重新變得得體，“趙首長，不打擾陸工休息了。外面還給大家準備了些實用的物資，我們去看看？”
“林總請。”趙少校側身讓開道路，目光如影隨形。
林綰綰帶著研究員翩然離去，那股令人窒息的壓力隨之消散。帳篷簾落下的瞬間，陸子昂腿一軟，差點癱倒在地，扶著旁邊的彈藥箱才勉強站穩，胃里還在火燒火燎地翻騰。
趙少校沒有立刻跟出去。他站在原地，眼神復雜地看著陸子昂，半晌，才沉聲問︰“感覺怎麼樣？”
陸子昂抹了把咳出來的眼淚，苦著臉︰“報告首長……像……像生吞了一瓶劣質香精加……加耗子藥……”
趙少校嘴角似乎抽搐了一下，但很快恢復冷硬。他走到帳篷角落，拿起那部紅色加密電話，撥通︰“……是我。目標已接觸‘餌料’，反應符合預期。‘漁網’可以開始收了……重點︰鼎盛第七實驗場外圍通訊節點，尤其是……與二十年前‘紅爐’車間遺留設備可能產生數據耦合的頻段！對！給我挖地三尺！”
他放下電話，走到陸子昂面前，眼神銳利如即將出鞘的軍刀︰“吐完了沒？吐完了跟我走！”
“去……去哪？”陸子昂胃里還在抽搐。
“炊事班！”趙少校吐出三個字，眼神里閃過一絲冰冷的、近乎殘忍的幽默感，“給你熬真正的敗火湯！順便……”他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種鐵血軍人特有的決斷，“……守株待兔，等一條聞到血腥味的大魚！”
陸子昂看著趙少校那張殺氣騰騰又隱隱透著算計的臉，再想想自己剛剛喝下去的“耗子藥”，感覺這次“礪劍”演練，自己這把“刀”，怕是真的要被磨到見血了。他脖子上那枚“咸魚工牌”，指示燈的紅光在昏暗的帳篷里，幽幽地，執著地，閃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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