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余,呼倫湖畔。
所幸已近四月,漠北嚴冬已逝!
否則韃靼各部若仍蜷縮于此,生計都成難題!
往昔他們慣于冬南夏北遷徙!
此番卻是被大明軍隊提早嚇退!
大營內,阿魯台與鬼力赤听聞剛從南邊探回的情報,面色陰沉!
大明軍隊深入漠北已逾一個半月,左中右三路十數萬騎兵接連挺進,將其活動空間日漸壓縮!
再往前,便是狼居胥山附近,距呼倫湖、貝爾湖亦不遠矣!
更令人憤慨的是,大明軍隊非盲目追擊,而是步步為營,幾乎未動刀兵便佔據捕魚兒海以南廣袤大漠草原,且駐大軍修建軍事要塞!
分明未留他們東山再起之機!
“阿魯台,你此次太過魯莽!”
“這顯然是燕王朱棣設下的圈套!大明意在滅我韃靼,你竟愚蠢地相信只是場戲!”
鬼力赤連連埋怨阿魯台。
若非他被燕王迷惑,事態何至于此?
“你以為,即便我不與朱棣聯手,明軍便不會攻打我韃靼?”
“他們若早有預謀,定會想方設法,即便無機可乘也會創造條件對草原用兵!”
阿魯台面沉如水,冷哼一聲。
“本汗不想听這些廢話。
你身為韃靼太師,先說眼前困境如何解決?”
鬼力赤揮手,心煩意亂地質問道。
“眼前唯有三條路可選!”
“首要策略,集結重兵與明軍正面交鋒,勝負難料!”
“次策,攜手瓦剌共抗明軍,得其助力,勝算大增。
但說服瓦剌非同小可,恐需付出不菲代價,且我們麾下中小部落或有倒戈之虞!”阿魯台神色變幻莫測。
“這兩條路似皆不可行!”鬼力赤搖頭斷言,“即便瓦剌出兵且勝,其吞並我們也是遲早之事!”
讓他此刻與明軍硬踫硬,手中騎兵雖逾十萬,卻是最後籌碼。
一旦落敗,翻盤無望!求助于瓦剌,無異于與狼共舞!
“唯余第三條路徑!”阿魯台無奈嘆息。
“何為第三條路?”鬼力赤追問。
“等!待明軍糧草輜重難以為繼,自會撤離草原!”阿魯台道,“我不信他們能永駐草原!”
鬼力赤聞言沉默。
似乎,他們僅能繼續等待。
他與阿魯台共識,大明軍隊難以久留草原,終將退去。
等待,似乎最為穩妥!
……
漠北部落四處逃竄,朱元璋卻毫不焦急,更無意追擊。
逃吧!逃得了人逃不了根!
漠北廣袤,十萬大軍亦顯渺小,無人願費心追逐。
如今,他已掌控漠北東部大片疆域,重兵駐守,主動權在握!
在朱元璋眼中,那幫人面臨的抉擇唯二︰
要麼回歸與明軍談判,乃至最終屈膝投降;
要麼決一死戰,卻在瞬間被摧毀殆盡。
這段時間,朱元璋頗為繁忙。
他專注于面前的漠北地圖,思考如何布局,何處建立軍事要塞,何處築城,所有決策均待他與朱松商議後發布。
除了朱松提議的五座城池地點,朱元璋還額外標記了六處軍事要塞位置。
至于這些城池和要塞周邊的草原,可劃分予已投降的中小部落,但實權仍掌握在駐守的藩王手中。
“老九,瓦剌部那邊可有動靜?”
朱元璋坐在馬車內,手執漠北地圖邊勾畫邊問。
“尚無動靜。”
“瓦剌人不傻,定會設法避開韃靼,甚至拒絕其踏入領地。”
朱松笑道。
一旦瓦剌援助韃靼,大明便有了直接對瓦剌用兵的理由。
“如此,瓦剌咱就不動了?”
朱元璋反問道,他確信瓦剌必戰,料想朱松亦同此想。
“父皇過慮了。
瓦剌是否參與,由不得他們。”
“只要我們對韃靼施壓足夠,無需我們動手,韃靼定會設法迫使瓦剌就範。”
“最壞的情況是瓦剌與韃靼先起沖突。”
朱松笑道。
“你小子,已將韃靼與瓦剌算無遺策了!”
朱元璋聞言大笑。
“其實此戰之初,勝負已分。”
“不論瓦剌意願如何,皆無法置身度外。
明軍與瓦剌終有一戰!”
“但兒臣推測,最可能的情況有兩種。”
“瓦剌與韃靼必將,投降大明的定不在少數,負隅頑抗者亦然。”
“最佳策略是利用敵人制約敵人,這樣能最大限度地減少我方士兵的傷亡。”朱松笑著解釋。
“嗯,你說得對!”
“我也沒料到,漠北之戰雖耗時長久,卻遠比攻打西域時要輕松許多。”朱元璋滿意地點頭。
封狼居胥,是每位將領心中的終極憧憬。
在漠北,燕王朱棣的大營里。
“父皇那邊還沒有新的指示嗎?”朱棣在營帳中來回踱步,顯得有些焦急。
“沒有,目前還沒有繼續北上的打算。”
“估計在軍事要塞建成前,父皇不會有所行動。”張玉無奈地搖頭。
“這算怎麼回事?我來漠北是為了殺敵立功!現在卻在這里當起了工頭,修建軍事要塞!”
“這種事交給手下人去做不就好了?我們何必在這里干等?”
“真不明白父皇是怎麼想的!”朱棣不停地抱怨。
深入漠北近兩個月,偶爾才能遇到幾個敵人,大部分部落一見他們就逃,不逃的也投降了,還不讓殺。
朱棣心中郁悶至極。
他來漠北不就是為了建功立業,得到父皇的認可嗎?
如今卻只能整天待在大營里,無聊至極。
“父皇是打算等敵人自己送上門來。
等我們在漠北的城池和軍事要塞都建成後,敵人就算反應過來也來不及了。”張玉說。
實際上,張玉認為這種方式最為穩妥,代價也最小。
但他理解朱棣的心情,這樣的打法與朱棣的期望不符。
但這次北征的主帥是朱元璋,父皇親自下的命令,無人敢違抗。
無論如何,這口氣朱棣都得忍著。
“耿青和他的漢中軍在做什麼?”朱棣問張玉。
此次,耿青帶領五千漢中軍,隨同朱棣的隊伍行動,其核心目的在于監視朱棣,以防他輕舉妄動。
若無耿青與漢中軍在旁,朱棣或許真敢違背朱元璋之命,擅自追擊。
然而,耿青及其麾下五千漢中軍如鯁在喉,令朱棣不敢輕舉妄動。
即便身為最高指揮官,朱棣也深感束手束腳。
若他下令耿青攻擊,後者是否听從尚屬未知。
畢竟,固守大營、建立要塞乃朱元璋親命,耿青大可不必理會他。
尋常人若處朱棣之位,或許會因憤怒而找借口除去耿青。
但朱棣不敢,且耿青亦不懼他。
“他們整日于營地操練,派出探馬不過十余人,幾乎未有任何行動。”張玉苦笑。
“簡直荒謬!你設法探探他的口風,看是否能慫恿他對用兵。”朱棣面色陰晴不定,對張玉吩咐道。
“這……恐怕不妥。”
“耿青乃漢王心腹,絕不敢違抗漢王之令!”張玉無奈勸解。
他明白朱棣心中不滿,但此舉無異于徒勞。
耿青非輕易可動,萬一觸怒,反受其害。
“那你說如何是好?”
“本王一見漢中軍便來氣!”朱棣咬牙切齒。
“稟報殿下,漢中工程隊已至!”此時,朱能匆匆入帳稟報。
“到了就到了,難道還要本王親自迎接不成?”朱棣皺眉不悅地斥道。
竟把他當作了工頭?
“呃……陛下有令,此事由你負責。”朱能面露難色提醒。
朱棣一听,怒氣頓消。
這確實是皇上親自交代的任務,一個月內要建成軍事要塞,城池則需三個月。
完不成的話,丟臉的可是他這個左軍最高統帥。
“走,本王倒要瞧瞧,這漢中的施工隊是否真有通天本領,一個月內築要塞,三個月內建城池,他們怎不上天?”朱棣冷哼一聲,勉強踏出營帳。
漠北的施工隊由朝廷與漢中聯手組建,漢中負責技術,朝廷負責人力,加上歸順的草原牧民,人手充裕。
僅朱棣麾下就有十余施工隊,每隊皆有專業包工頭,其專業程度令朱棣自愧不如。
北平府何以無此等施工隊?
以往修建工程,多征壯丁服徭役,而今朝廷視此為施工項目,漠北建造乃漢王與皇上之意,故西北施工隊為奪項目爭得頭破血流。
能來漠北者,皆是憑真本事獲此資格。
有這些專業團隊與朝廷軍隊,只要資金充足,三個月內,漠北這荒蕪之地也能憑空建起城池。
關鍵在于資金。
長途跋涉至漠北,西北施工隊的工錢皆翻倍。
此項目耗費了漢中、西安、應天三府至少半年的商業稅收。
朱棣雖心有不甘,但城池改建勢在必行,否則難以向皇上交代。
于是,朱棣在漠北做了三個月包工頭,他負責的兩個軍事要塞與一座城池終于即將竣工。
這三個月里,朱棣暗自期盼著能有機會與明軍交戰,然而事實卻總與他願望相悖,不論是韃靼還是瓦剌,都對大明軍隊保持距離,避不開戰。
這段時間,無疑是朱棣近年來最為郁悶的時期。
……
在漠北巴彥,朱元璋與朱松的中軍大帳內。
“老四那邊的進展已近尾聲,老三和老十七的工作也已完成,我們這邊也即將就緒!”
“待所有城池與軍事要塞構建完畢,想必那些對手就該坐不住了!”
朱元璋審閱著左右兩路大軍的報告,臉上洋溢著滿意的笑容,說道。
“父皇打算何時登臨狼居胥山?”
朱松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