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萱將二兩賞銀仔細包進油紙里,塞進床板下的暗格。木板摩擦發出輕微的\"吱呀\"聲,像極了前世被郭惠妃的人堵在柴房時,門軸轉動的聲響。她指尖在暗格邊緣敲了敲,那里還藏著母親留下的銀鎖,冰涼的金屬隔著木板傳來微弱的觸感。
【輪回次數︰34 殘留痛感︰被反鎖在柴房三天,喉嚨干裂如火燒的灼痛】
\"李姐姐,賢妃娘娘讓你去前殿一趟,說是新得了批蘭花籽,讓你看看怎麼種。\"小丫頭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帶著怯生生的試探。自李萱升了蘭圃管事,這小丫頭就總跟在她身後,眼神里的依賴像極了剛入宮時的自己。
李萱撫平衣襟上的褶皺,推門出去時,正撞見小丫頭手里攥著塊桂花糕,見她出來慌忙往身後藏。李萱認得那糕點——是御膳房新做的,只有各宮主位才能領到,小丫頭一個雜役宮女,怎麼會有?
\"藏什麼呢?\"李萱故意板起臉,卻在看到小丫頭漲紅的臉時忍不住笑了,\"拿來吧,我可聞見桂花味了。\"
小丫頭把桂花糕遞過來,聲音細若蚊蚋︰\"是...是春桃姐姐給的,她說謝謝姐姐上次幫她...還說...還說馬皇後娘娘夸她機靈呢。\"
李萱捏起半塊桂花糕放進嘴里,甜糯的滋味在舌尖化開。春桃果然沒事,馬皇後雖沒明著賞,卻默許她領了雙份月錢,這已是極大的恩典。她嚼著糕點,突然想起朱元璋那串刻著時空管理局標志的佛珠——春桃在馬皇後身邊,或許能探到些消息。
\"春桃姐姐還說什麼了?\"李萱狀似不經意地問,指尖捻著糕點碎屑。
小丫頭掰著手指算︰\"她說...昨兒個陛下在坤寧宮陪皇後娘娘用晚膳,席間突然問起蘭圃的蘭花長得怎麼樣,皇後娘娘還說"不過是些花草,哪值得陛下掛心"呢。\"
李萱的心猛地一跳。奪舍者在打听她!他為什麼對一個蘭圃管事如此上心?難道他認出她了?還是說,雙魚玉佩的氣息引著他注意到了自己?
\"知道了。\"李萱將剩下的半塊桂花糕塞給小丫頭,\"你先去蘭圃盯著那些新到的蘭花,我去去就回。\"
走到賢妃寢殿前,正撞見兩個小太監抬著個錦盒往里走,盒子上描著纏枝蓮紋,邊角瓖著銀扣——這是淮西勛貴送禮時常用的樣式。李萱往廊柱後縮了縮,看著為首的太監彎腰對賢妃的掌事宮女低語,嘴唇動得極快,隱約能看到\"胡大人\"三個字。
胡惟庸?洪武三年的胡惟庸還只是個太常少卿,遠沒到後來權傾朝野的地步,怎麼就攀上了賢妃?
【記憶碎片︰前世直到洪武五年,胡惟庸才通過賄賂賢妃的舅舅,搭上後宮這條線。這次提前了兩年,是奪舍者在暗中推動嗎?】
\"李氏怎麼在這兒?\"賢妃的聲音從殿內傳來,帶著慣有的慵懶,\"進來吧,杵在外面做什麼。\"
李萱推門而入時,賢妃正把玩著支金步搖,樣式與上次被偷的那支幾乎一樣,只是步搖上的珍珠更大些。錦盒敞著口放在桌上,里面鋪著明黃綢緞,卻空無一物。
\"娘娘喚奴婢來,是看蘭花籽嗎?\"李萱屈膝行禮,眼角的余光瞥見桌角壓著張紙條,墨跡未干,上面似乎寫著\"棲霞寺\"三個字。
賢妃將金步搖插回發髻,漫不經心地說︰\"不急。听說你前幾日幫了馬皇後宮里的人?\"
李萱心頭一緊,面上卻笑得憨實︰\"不過是舉手之勞,那宮女姐姐打碎了東西怕受罰,奴婢正好知道碎片在哪,就指了條路。\"
\"哦?\"賢妃挑眉,指尖在桌案上輕輕叩擊,\"你倒膽大,敢摻和坤寧宮的事。\"
\"奴婢不敢摻和,\"李萱垂著眼,聲音放得更低,\"只是想著都是伺候人的,能幫一把是一把。再說...馬皇後娘娘寬宏大量,想必不會計較這些小事。\"她故意把\"寬宏大量\"四個字說得格外重,盯著賢妃的反應。
賢妃果然冷笑一聲,抓起桌上的茶盞重重放下︰\"寬宏大量?她是容不下別人比她體面!\"這話里的怨懟幾乎要溢出來,\"你以為她真當你是好人?怕是早把你記在小本本上,回頭找個由頭就打發了。\"
李萱心里雪亮。賢妃與馬皇後素來不和,一個仗著潛邸老人的身份,一個握著後宮的實權,明里暗里較勁許久。她這是想借自己的嘴,探馬皇後的口風。
\"娘娘說笑了,\"李萱裝作惶恐,\"奴婢就是個種草的,哪配讓皇後娘娘惦記。\"她話鋒一轉,指著桌上的空錦盒,\"倒是這盒子精致得很,不知裝了什麼寶貝?\"
賢妃眼神閃爍,伸手合上錦盒︰\"沒什麼,是家里送來的些土特產。你不是要看蘭花籽嗎?在那邊的瓷罐里,自己去看吧。\"
李萱應著走到窗邊,打開瓷罐時,一股熟悉的異香飄了出來——是曼陀羅的種子!她指尖捻起一粒黑色的籽,指甲幾乎要將其捏碎。賢妃想種曼陀羅?是為了害人,還是另有目的?
【前世記憶碎片︰曼陀羅全株有毒,種子的毒性最強,混入茶水能讓人產生幻覺。賢妃後來用這法子陷害過不少嬪妃,包括剛入宮的郭寧妃。】
\"這花籽看著怪特別的,\"李萱故意露出好奇的神色,\"種出來是什麼樣子?\"
\"開白色的花,看著清雅,就是夜間聞多了不好。\"賢妃的聲音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你好生種著,別讓人踫,尤其是...別讓馬皇後宮里的人看見。\"
李萱心頭豁然開朗。賢妃是想借曼陀羅做手腳,還怕被馬皇後發現。她應著\"是\",將瓷罐蓋好時,突然注意到罐底刻著個極小的\"胡\"字——果然與胡惟庸有關。
離開賢妃寢宮時,日頭已過正午。李萱沒回蘭圃,反而繞去了馬皇後的坤寧宮附近。春桃正在廊下曬藥材,見她過來眼楮一亮,忙拉著她往假山後躲。
\"姐姐可算來了,\"春桃從袖中摸出個油紙包塞給她,\"這是我攢的月錢,你拿著趕緊想法子出宮吧!\"
李萱捏著沉甸甸的油紙包,不解地問︰\"怎麼了?\"
\"昨兒個夜里,我起夜時看到陛下的人在燒東西,火光里飄出半塊布,上面繡著...繡著和你上次說的"鬼畫符"一樣的圖案!\"春桃的聲音發顫,\"而且我听皇後娘娘身邊的掌事嬤嬤說,陛下要在七月初七去棲霞寺祈福,讓馬皇後娘娘也同去...\"
七月初七!棲霞寺!
李萱的心髒狂跳起來。母親讓她去棲霞寺,奪舍者也要去,這絕不是巧合!他一定是知道了什麼,想去那里設伏!
\"我知道了。\"李萱將油紙包推回去,\"錢你留著,我自有辦法。對了,你幫我打听件事——陛下最近是不是常和一個穿黑袍的人見面?\"
春桃點頭如搗蒜︰\"是!每次都在御書房,連賢妃娘娘送湯都被攔在外面!那黑袍人走路悄無聲息的,上次我遠遠看見,他的手...他的手是青黑色的!\"
青黑色的手?李萱想起奪舍者流的黑血,後背瞬間爬滿冷汗。他的本體正在侵蝕朱元璋的身體,再拖下去,恐怕連母親都沒辦法救回真正的朱元璋了。
回到蘭圃時,夕陽正染紅天際。小丫頭抱著個瓦罐跑過來,獻寶似的打開︰\"姐姐你看,這是我從御膳房討的骨頭湯,給你補補身子!\"
李萱看著瓦罐里漂浮的油花,突然想起母親熬的骨頭湯,總是撇去浮油,再放些蘿卜塊,清甜得很。她接過瓦罐的瞬間,指尖觸到罐底的溫熱,突然想起床板下的銀鎖——母親會不會在鎖上留了別的記號?
夜深人靜時,李萱借著月光從暗格取出銀鎖。鎖身被摩挲得發亮,背面\"七月初七,棲霞寺,勿信龍顏\"的刻字已有些模糊。她用針尖在鎖孔里輕輕撥弄,突然听到\" 噠\"一聲輕響,鎖身竟從中間裂開,露出一張卷得極細的紙條。
李萱展開紙條,上面只有一行字,是母親熟悉的娟秀字跡︰\"曼陀羅籽可制迷藥,御膳房水井通外渠,初七午時寺門見。\"
李萱的手抑制不住地顫抖。母親什麼都知道!她知道賢妃的曼陀羅,知道出宮的密道,甚至算好了見面的時間!
她將紙條湊到燭火上燒掉,灰燼隨風飄散在窗欞間。原來母親從未離開,她一直在暗處看著自己,用她的方式護著她。
\"姐姐,你睡了嗎?\"小丫頭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帶著哭腔,\"我...我剛才看到蘭圃那邊有黑影,好像在挖什麼...\"
李萱心頭一凜,抓起桌上的剪刀︰\"待在屋里別出來!\"
她推開門,果然看到蘭圃深處有個黑影正跪在地上挖掘,手里的鐵鏟\" 當\"撞到什麼硬物。李萱悄悄繞到對方身後,借著月光看清那人的側臉——是賢妃的管事嬤嬤!她不是該在浣衣局嗎?怎麼會出現在這里?
\"誰?\"嬤嬤猛地回頭,手里的鐵鏟朝李萱揮來。李萱側身躲開,剪刀狠狠扎向她的手腕。嬤嬤慘叫一聲,鐵鏟掉在地上,露出坑底的一個木箱,箱角隱約可見明黃的綢緞。
是那個空錦盒里的東西!胡惟庸送給賢妃的,竟然是要埋在蘭圃里!
\"你這個賤人!\"嬤嬤捂著流血的手腕,目露凶光,\"壞了娘娘的大事,我要你的命!\"
她撲上來撕扯李萱的頭發,兩人扭打在地上。李萱的手肘撞在堅硬的泥土上,疼得眼前發黑,恍惚間仿佛又回到被郭寧妃的人按在泥地里的場景。
【輪回次數︰35 殘留痛感︰被按在泥地里嗆水,鼻腔灌滿泥漿的窒息感】
李萱咬著牙翻身上來,剪刀抵住嬤嬤的脖頸︰\"說!箱子里是什麼?\"
嬤嬤劇烈掙扎︰\"是...是給胡大人的回信!賢妃娘娘要和他里應外合...\"
話未說完,一支冷箭突然從暗處射來,正中嬤嬤的咽喉。她瞪大眼楮倒在地上,鮮血汩汩流出,染紅了腳下的泥土。
李萱握著剪刀的手僵在半空,看著黑暗中隱去的箭羽,心髒像被冰水澆透。是時空管理局的人?還是奪舍者派來的?
她連滾帶爬地撲到坑邊,掀開木箱——里面果然是封密信,上面寫著\"七月初七,棲霞寺劫駕,奉時空令\"!
時空令!真的是時空管理局的陰謀!他們要在棲霞寺劫持\"朱元璋\",也就是奪舍者!可為什麼?難道奪舍者脫離了他們的掌控?
李萱將密信塞進懷里,剛要填埋坑洞,就听到遠處傳來腳步聲。她來不及細想,抓起鐵鏟往御膳房的方向跑——母親說的外渠,一定就在那里。
月光下,蘭圃的蘭花在風中搖曳,像無數雙眼楮,默默注視著這場暗流涌動的追逐。李萱知道,從這一刻起,她再也不能只想著逃離。母親在等她,真正的朱元璋也在等她,她必須在七月初七之前,揭開所有陰謀。
跑到御膳房牆角時,她突然想起那半塊桂花糕的甜味,想起小丫頭依賴的眼神。這一世,她不僅要活下去,還要護住那些值得護住的人。
水井的 轆在夜色中發出\"吱呀\"的轉動聲,李萱攀著井繩往下爬,冰涼的井水濺在臉上,讓她清醒得可怕。井底果然有個狹窄的通道,通向未知的黑暗。
她深吸一口氣,像潛入深海的魚,一頭扎進了那片幽暗之中。前方是生路還是死局,她不知道,但她知道,這一次,她不再是孤身一人。母親的銀鎖貼在胸口,溫熱得像一顆跳動的心髒,指引著她往光亮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