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悅…”陳志明的眼楮因用力而泛紅,他看著妻子那雙卸下所有面具、只剩下脆弱和茫然依賴的眼楮,“無論過去發生了什麼…你記住,”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仿佛承載著千鈞重量,卻異常清晰地將每一個字送進她心里,“在我心里,你是我唯一的妻子!以前是,現在是,永遠都是!不管代價!無論你前面有什麼…我陪你一起趟過去!”
“志明…小心…一定要小心…”林悅的聲音終于完全破碎,帶著哭腔。
這是多日以來,她第一次如此直白地宣泄內心真實的恐懼。
她不再是那個所向披靡的林書記,只是一個看著丈夫為了她、為了真相、正踏入她自己都深懼的黑暗漩渦的妻子。
“等我消息。”陳志明重重捏了一下她的手心,仿佛要將這承諾刻進去,“照顧好自己!”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將那個印著湯店標記的溫熱紙袋放在桌角,然後猛地轉身,如同一柄即將出鞘刺入黑暗的利劍,帶著那枚沉重的u盤和妻子全部的寄托,大步走向門口。他甚至沒有再看那個屏幕一眼。
房門在身後無聲地合攏,隔絕了室內殘留的溫情與驚心動魄的黑暗。
林悅站在原地,目光空洞地望著那扇緊閉的門,久久未動。
掌心的冰涼一點點褪去,只留下剛才被他緊握過的那一小片滾燙的余溫。那溫度如此真實,如此灼熱,幾乎要將她冰冷而疲憊的靈魂燙傷。
桌角的鴿子湯包裝袋還氤氳著最後一絲熱氣,像黑夜盡頭微弱的星火。
她緩緩抬起那只被丈夫握過的手,輕輕貼上自己冰涼的臉頰。那余溫,仿佛是她搖搖欲墜世界里唯一的火種。
而那個在暗網深淵中猙獰旋轉的骷髏,似乎在這一刻,也被這絕望中升騰的孤勇和暖意,短暫地逼退了一絲絲陰霾。
深淵咆哮,但至少這一刻,她不再是一個人。
省看守所,七號重刑犯專用提審室,空氣凝固得如同被凍住的鉛塊。
張明遠被兩名身形魁梧的法警幾乎是架著帶進來的。
距離上一次提審還不到四十八小時,他的精氣神卻像被抽掉了脊梁骨,徹底垮塌。
曾經油光水滑的中分頭發如雜草般蓬亂灰白,昔日那雙精明的、透露著商海浮沉和官員間微妙默契的小眼楮里,只剩下一種被逼到絕境後茫然無措的空洞和無法掩飾的、深入骨髓的驚懼。
臉頰深陷下去,眼袋浮腫發黑,嘴唇干裂起皮,手銬在他瘦骨嶙峋的手腕上晃蕩著,顯得格外沉重冰冷。
他就像一只被打殘的、驚弓的鳥,羽毛凌亂,瑟瑟發抖。
提審室的燈光是慘白耀眼的,全方位無死角地打在他失魂落魄的臉上。負責突擊審訊的,是省公安廳刑偵總隊反貪專案組的彭偉組長和紀委派來的資深審查員老顧。
兩人都沒穿警服,一身藏青色的便裝,臉色冷肅如鐵。厚重的門在張明遠身後沉悶關閉,隔絕了外界所有聲響,只剩下通風口細微的、如同垂死喘息般的氣流嘶嘶聲。
“張明遠。”彭偉的聲音不高,卻帶著穿透耳膜的冰冷金屬質感,每一個字都像錘子敲在緊繃的鼓面上,“明遠集團的審計報告出來了。‘深海生物’那個幽靈賬戶,資金流向跟你的鼎盛集團海外離岸子公司關聯交易的時間點、金額完全吻合!近三個億的缺口!每一筆都指向你作為法人的直接操控!還有趙倩,”他刻意加重了這個名字,敏銳地捕捉到張明遠身體無法抑制的顫抖,“死前三天,在你們鼎盛集團的董事會上,你為了壓低成本強推替換進口設備供應商的提議。
那幾家被排除的企業里,正好有一家在項目受阻後不久,有大筆資金轉入了那個‘深海生物’!張明遠,這巧合,你覺得說得通嗎?這錢,到底進了誰的口袋?又或者,是誰給了你這麼大的膽子?”
彭偉的眼神銳利如鷹隼,直刺張明遠渾濁的眼球深處,仿佛要剜出他心底最陰暗的秘密。
旁邊老顧適時補充,聲音平靜卻帶著更沉重的砝碼︰“我們已經掌握了關鍵證人。工程招標的核心環節,有人願意開口了。你那些所謂的‘行業慣例’、‘合理成本’的鬼話,哄不了任何人!現在,是你最後的機會。把事情說清楚,把你背後的事說清楚!不要替那些躲在陰影里的人扛不該扛的罪!”他把一份標注著“趙倩死亡前後關鍵人員通訊梳理”的卷宗輕輕翻開,推到桌子邊緣。
張明遠額頭上豆大的汗珠瞬間涌出,沿著他松弛的太陽穴滾落,浸濕了囚服的領口。
他的身體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幾乎要支撐不住,牙齒上下磕踫發出“咯咯”的輕響。
他的視線不受控制地掃過那份卷宗上的一個名字——一個讓他魂飛魄散的名字!那是在一個非公開場合,那個人曾明確許諾過他……不,是警告過他!許諾成了泡影,警告卻如緊箍咒勒緊了他的腦子!
那人背後代表的龐大權力脈絡,絕不是他能觸踫的禁區!說出來?死!而且會死得無比難看!
家人……他不敢想!巨大的恐懼瞬間扼住了他的喉嚨,他干嘔了幾下,臉色由灰白轉為死氣沉沉的蠟黃。
“我……我……”他發出破碎的音節,眼神渙散。就在這時,提審室的門被輕輕敲響。
看守所長進來,先是對兩位提審官點頭致意,然後走到張明遠身邊,刻意壓低聲音,用一種“例行公事”的口吻道︰“張明遠,市法援指派的律師到了,就在隔壁接待室,需要和你確認一些法律援助的事項細節。這是你的權利,你看……”
這突兀的打斷讓彭偉和老顧同時蹙眉。但這安排符合程序,無法拒絕。
張明遠渾濁的眼楮里瞬間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像溺水者抓住了一根稻草。不,不是稻草!這根線,他太熟悉了!他知道是誰在安排!
“我……我需要見律師!我……我有權利!”張明遠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病態的急促和抓住救命符般的激動。
他幾乎是踉蹌著站起來,急切地看著看守所長。彭偉和老顧交換了一個銳利而無奈的眼神——線,被精準地切斷了。
喜歡官場里的女人請大家收藏︰()官場里的女人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