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她轉過身，那張蒼白得毫無血色的臉，以及那雙深潭般疲憊絕望的眼楮猝不及防地撞入陳志明的視野時，他懸停在半空的手臂猛地一震！如同被重錘擊中！
什麼芥蒂？什麼猜疑？什麼被背叛的刺痛？！在妻子那瀕臨崩潰邊緣的、帶著絕望的堅毅眼神面前，所有被嫉妒蒙蔽的感官瞬間被撕得粉碎！眼前這個人，是他法律和情感上唯一的妻子！是要被“審判倒計時”吞噬的人！
那只懸停在半空的手，終于徹底跨越了兩人間無形的冰山！陳志明顫抖著，帶著一種仿佛失而復得般的恐慌，一把抓住了林悅因熬夜而冰涼徹骨的雙肩！他的力道很大，帶著一種幾乎要將她揉碎融入骨血的驚恐和保護欲！
“名單？！”陳志明的聲音在瞬間失去了所有的控制力，拔高到近乎嘶吼，帶著瀕臨破裂邊緣的恐慌，“誰？！什麼名單？！他們給你送了什麼？！林悅！你說清楚！”
他眼底翻涌的驚懼風暴徹底壓倒了任何其他情緒，“我不管什麼名單！你不能一個人扛！告訴我！我能做什麼？！”這是最直接的、來自丈夫的承諾，帶著血氣和顫抖。
肩膀上傳來的、帶著滾燙溫度和巨大力量的手指，讓林悅身體幾不可察地一震。那份溫度，如同驟然投射進冰天雪地的一縷真實的陽光。
堅硬的心防在對方這聲帶著血性的嘶吼和那雙傳遞著驚恐與決心的眼眸注視下，瞬間被撬開了一道縫隙。
“我…”林悅的嘴唇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喉嚨像是被堵了滾燙的沙子。連日積攢的恐懼、孤獨、絕望，在這一刻幾乎要噴涌而出。
她極力壓制著，琥珀色的眼眸瞬間蒙上了一層薄薄的、絕望中強行透出依賴的水霧。
她看著他焦灼萬分、布滿紅血絲的眼楮，那里面除了恐懼，還有一絲失而復得般的、不顧一切的瘋狂與想要參與的決心。
“技術…技術層面！”林悅艱難地吐字，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她的聲音哽咽而急促，“這個暗網，‘深淵蠕蟲’…它的服務器架構非常特殊，據說核心節點是分散流動的，而且用了生物特征密鑰…常規手段很難追蹤源頭！我…我那個朋友‘蜘蛛’，技術頂尖，但他也束手無策…他說…他說如果能接觸到銀行級別的超級計算資源或者高敏度的生物信息數據庫，或許能嘗試暴力破解…但…”
她絕望地搖搖頭，“這太敏感了…我不可能動用紀委或者公安的資源去查這個…根本沒法解釋來源…”她眼中那份依賴在說出口的瞬間又蒙上了一層厚重的灰暗和無奈。技術，正是將她隔絕于真相之外的銅牆鐵壁。
“銀行？超級計算？生物信息庫？”陳志明重復著這幾個關鍵詞，他眼底的慌亂因為林悅吐露的具體需求而瞬間被一種近乎搏命般的專注替代。
財政廳！省財政廳！掌控全省政府資金調撥的咽喉部門！他與各大國有銀行行長、國家級超算中心的負責人甚至頂尖生物信息科研機構都有著極其密切的工作往來和人脈！這是他的主戰場！是他唯一能觸踫、唯一可能幫她、也是他自己唯一可能真正進入她內心戰場的途徑！
“交給我！”這三個字斬釘截鐵地從陳志明口中爆出，不再有任何芥蒂和猶疑！如同戰士接下了最危險的任務！那份屬于高位官員的沉著與掌控力瞬間回到了他的身上，眼神銳利如鷹！
他松開林悅的肩膀，但目光依舊牢牢鎖住她蒼白的臉，仿佛要透過她的眼楮給她注入力量，“銀行的超級計算集群！有備份災備的資源池！我可以想辦法！理由…就說是為了財政模型在風險環境下的大規模壓力測試和算法優化！符合最新的政策風向！風險隔離，他們不會也不敢細究！還有省醫科大那個掛靠在發改委的重點生物信息庫，我有把握拿到緊急調用權限！也是以財政評估項目名義！”
他語速極快，大腦飛速運轉，所有屬于他身份所能調動的灰色資源路徑瞬間變得清晰無比！“不能解釋來源？那我就根本不會需要他們知道來源！只給輸出結果！林悅！”
他猛地一把抓住林悅冰涼的手腕，那動作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仿佛要將自己生命的溫度也傳遞給她，“告訴我坐標！告訴我她最後嘗試訪問的蠕蟲地址！剩下的…我來想辦法！”
“志明…你……”林悅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這雙瞬間褪去所有懷疑、只剩下搏命般決心和無比清晰路徑的眼楮。
那雙因為擔憂她生死而爆發出驚人氣魄的眼眸。
這突如其來的、不顧一切的援手，像一股巨大的暖流狠狠撞擊在她冰封的心湖上，掀起了滔天的、混雜著感激、酸楚和難以置信的浪潮。
她想問︰“你不介意酒店門口的事了嗎？”她想問︰“你知道這要冒多大的政治和法律風險嗎？”她想問︰“值得嗎？”
但所有的疑問，都在陳志明那雙寫滿“此刻我只要你活”的赤誠和決絕的目光中，化為了喉頭堵著的酸脹。她一個字都問不出來。
“地址。”陳志明再次催促，聲音低沉如同誓言，“告訴我目標。時間…我們可能已經沒有了。”
林悅深深吸了一口氣，壓下眼底瞬間翻涌起來的洶涌熱意。她猛地掙脫開他的手——不是拒絕，而是迅速轉身撲回電腦前！
手指在鍵盤上敲擊，將趙倩最後接入的那個如同深淵入口般的蠕蟲節點坐標、加密方式盡可能詳細地記錄在一個完全物理隔絕的黑色加密u盤里！
當她將那個代表著無盡可能也帶來無盡危險的u盤鄭重地、顫抖地放進陳志明因為緊張和決心而微微汗濕的掌心時——
兩人的指尖在冰冷的金屬u盤表面有剎那的觸踫。
冰冷！卻又滾燙！
陳志明猛地握緊！將那枚冰冷的金屬連同妻子的希望、連同他自己在絕望中抓住的唯一救贖，狠狠攥在手里！
他反手緊緊握住林悅那只沒有支撐在桌面、懸在半空的、依舊冰涼的手！這次不是手腕，而是握住了她縴細、冰冷、骨節分明的手掌！
兩只手十指冰涼卻緊緊交扣在一起！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體的微顫和她指尖傳遞過來的、無法言喻的無助與全然的信任依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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