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振國拉開椅子坐下，開門見山︰"張明遠，你知道為什麼帶你來這里嗎？"
張明遠慢條斯理地調整了一下坐姿，金屬手銬發出輕微的踫撞聲︰"徐省長親自出馬，想必是為了"那件事"。"他的目光突然變得銳利，"但你們真的想清楚了嗎？動了我，就等于動了整個寧州的——"
"我們很清楚。"徐振國打斷他，從公文包里取出一沓照片推過去，"比如這張，去年12月8日，你和周維民在凱悅酒店密談；還有這張，上個月你給周正陽夫人轉賬的記錄。"
張明遠的瞳孔微微收縮，但很快又恢復了平靜︰"這些能說明什麼？正常商業往來而已。"
"那這個呢？"林悅突然開口，從文件夾里抽出一張銀行流水單，"趙倩死亡當天，你名下的離岸賬戶轉出了兩百萬美金，收款方是省監獄管理局劉建軍的佷子。"
審訊室里的空氣瞬間凝固。
張明遠的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擊，節奏緩慢而規律，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等待什麼。牆上的時鐘秒針走動的聲音突然變得異常清晰。
"林市長，"他終于開口，聲音低沉得近乎耳語，"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我能這麼輕易被抓住？"
這個問題像一記悶雷炸響在審訊室里。林悅的後背突然沁出一層冷汗——是啊，以張明遠的能量和警覺性，怎麼可能這麼容易落網？
徐振國的臉色也變了。他猛地站起身，但還沒來得及說話，外面突然傳來急促的敲門聲。
小劉臉色慘白地沖進來︰"省長！出事了！周維民帶著省紀委的人包圍了看守所，說是要"提審重要證人"！"
張明遠突然大笑起來，笑聲在密閉的審訊室里回蕩，令人毛骨悚然。
"我說過的，"他慢慢收斂笑容，眼神變得陰鷙，"你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玩什麼游戲。"
然而，周維民的圍攻並沒有嚇到徐振國。
這位在政壇沉浮三十年的老省長站在看守所監控室的單向玻璃前，背脊依舊挺得筆直。窗外，刺耳的警笛聲由遠及近，數輛省紀委的黑色轎車已經將看守所大門團團圍住，車燈在夜色中劃出凌厲的光弧。
"省長，他們帶了搜查令。"小劉的聲音有些發緊，手里攥著剛剛收到的傳真，"周維民親自帶隊，說是接到舉報，要提審張明遠。"
徐振國沒有立即回應。他的目光依然停留在監控屏幕上——畫面里，張明遠正悠閑地靠在審訊椅上，指尖有節奏地敲擊著桌面，仿佛在等待一場好戲開場。
"老師......"林悅忍不住出聲。她從未見過徐振國如此沉默，那雙常年批閱文件的手此刻正微微顫抖，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憤怒。
"我這一生，"徐振國突然開口，聲音低沉得像是從胸腔深處擠壓出來的，"從基層辦事員到副省長，再到主政一方，見過太多風浪。"他轉過身，鏡片後的眼楮布滿血絲，"但像周維民這樣喪心病狂的，還是第一次。"
監控室外，雜亂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陳志明迅速調出建築平面圖︰"後門通道還能用，但最多拖延十分鐘。"
徐振國搖搖頭，突然從公文包里取出一份蓋著鮮紅印章的文件︰"把這份《特別調查令》復印三份，一份貼在大門口，一份交給媒體，最後一份——"他頓了頓，"親手塞到周維民口袋里。"
林悅接過文件，心跳驟然加速。這是由中央紀委直接簽發的調查令，授權對周正陽、周維民等人進行秘密調查，落款日期是三天前。
"您早就預料到會有今天？"她震驚地問。
徐振國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整了整西裝領口︰"去把張明遠轉移到地下室，鑰匙你拿著。"他將一把銅鑰匙塞進林悅手心，"記住，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要開門。"
話音剛落，走廊盡頭傳來一陣騷動。周維民標志性的沙啞嗓音穿透了層層房門︰"徐省長，別躲了！省紀委例行公事，請您配合！"
徐振國深吸一口氣，突然從抽屜里取出一個小型錄音設備別在領帶夾上，又遞給林悅一個同樣的︰"今天這場對話，會直接同步到最高檢的加密服務器。"
當周維民帶著六名紀委干部破門而入時，徐振國正坐在監控室的主控台前喝茶。屏幕藍光映在他臉上，勾勒出刀刻般的輪廓。
"周主任，深夜造訪，有何貴干？"他的語氣平靜得像在詢問天氣。
周維民四十出頭，保養得宜的臉上帶著假惺惺的笑意，但眼底的陰鷙藏不住︰"徐省長，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他亮出一紙公文，"張明遠涉及重大職務犯罪，省紀委要立即提審。"
"巧了。"徐振國慢條斯理地抿了口茶，"我這邊也有份文件，請周主任過目。"
當周維民看清文件內容時，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他的手指不自覺地抽搐了一下，公文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這......這不可能......"
"白紙黑字，中央紀委的印章。"徐振國站起身，居高臨下地俯視著這個曾經不可一世的政敵，"周維民，你和你叔叔的好日子到頭了。"
監控室里鴉雀無聲。周維民身後的紀委干部面面相覷，有幾人已經悄悄後退了半步。
"你以為這樣就能贏？"周維民突然獰笑起來，聲音像是砂紙摩擦，"徐振國，你太天真了！"他猛地掏出手機按下一個號碼，"動手！"
剎那間，整棟建築的燈光全部熄滅，應急燈刺眼的紅光籠罩了每個角落。林悅听到樓下傳來玻璃碎裂的聲音，緊接著是雜亂的腳步聲和喊叫聲。
"他們帶了特警！"小劉在黑暗中喊道。
徐振國卻出奇地冷靜。他摸黑按下控制台上的一個隱蔽按鈕，整棟建築的金屬防護閘門同時落下，將周維民帶來的人馬分割隔離在各個區域。
"周維民，"黑暗中，徐振國的聲音像淬了冰，"你知不知道什麼叫困獸猶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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