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不大，但窗明幾淨，陽光透過窗戶照在新配備的辦公設備上，閃著金屬的光澤。陳志明走到屬于自己的辦公桌前，看到上面已經擺好了工作證和門禁卡。
"這些...都是誰安排的？"他拿起工作證，上面已經印好了他的照片和職務。
"是李部長親自交代的。"小張恭敬地說，"趙副市長特意囑咐，要給您配最好的辦公條件。"
陳志明的手指微微收緊，工作證的硬質塑料邊緣硌得掌心生疼。
他放下證件，環顧這間嶄新的辦公室，突然有種被精心包裝後送上祭壇的感覺。
"謝謝，你先去忙吧。"他對小張說，"我熟悉一下環境。"
等小張離開後，陳志明坐在新椅子上，打開電腦。
屏幕上已經設置好了他的賬戶，郵箱里堆滿了歡迎郵件和各種工作交接文件。
其中一封來自趙倩的郵件格外醒目︰"歡迎陳科長加入我們的團隊..."
他沒有點開那封郵件，而是關掉電腦，走到窗前。
從這里可以看到政府大院的主樓，林悅的辦公室就在五樓東側。
此刻，那扇窗戶反射著夕陽的光芒，像一只金色的眼楮，靜靜地注視著這里發生的一切。
廚房里，陳志明手中的菜刀在砧板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胡蘿卜被切成粗細不均的條狀，有幾塊甚至滾落到了地上。他彎腰去撿，額頭卻不小心撞到了櫥櫃門，發出一聲悶響。
"嘶——"他倒抽一口涼氣，揉著發紅的額頭直起身。
窗外，夕陽的余暉已經褪去，暮色漸漸籠罩了小區。
抽油煙機的轟鳴聲中，他听見了鑰匙轉動門鎖的聲音。
"我回來了。"林悅的聲音從玄關傳來，帶著工作一天的疲憊。
陳志明沒有像往常一樣迎出去，只是繼續低頭切著菜，刀鋒與砧板踫撞的聲音更加急促了。
"好香啊，做什麼好吃的？"林悅放下公文包，走到廚房門口。
她今天穿著藏青色的職業套裝，發髻有些松散，幾縷碎發垂在耳際。
陳志明這才轉過身，勉強扯出一個笑容︰"隨便炒幾個菜。"他的目光掃過妻子疲憊卻依然精致的面容，又迅速移開，"你先去換衣服吧，飯馬上好。"
林悅沒有動，而是微微蹙眉︰"你額頭怎麼了？"她伸手想觸踫丈夫發紅的皮膚。
陳志明下意識地偏頭躲開︰"沒事，不小心撞了一下。"他轉身打開水龍頭，水流嘩啦啦地沖刷著蔬菜，濺起的水花打濕了他的襯衫前襟。
廚房里陷入一陣沉默。
林悅站在門口，敏銳地察覺到丈夫不同尋常的情緒。
她輕輕嘆了口氣，轉身去臥室換了家居服。
當她再次回到餐廳時，餐桌上已經擺好了兩菜一湯。陳志明正背對著她盛飯，肩膀的線條繃得緊緊的。
"孩子們呢？"林悅拉開椅子坐下。
"媽接走了。"陳志明簡短地回答，將飯碗放在她面前，卻沒有抬頭看她。
林悅夾了一筷子青菜，咀嚼的動作突然停住了——菜里明顯忘了放鹽。
她抬眼看向對面的丈夫，發現他機械地扒著飯，眼神飄忽，顯然心不在焉。
"志明，"她放下筷子，聲音輕柔卻堅定，"發生什麼事了？"
陳志明的手頓了一下，終于抬起頭。餐廳暖黃的燈光下，他的眼楮里有林悅讀不懂的復雜情緒。
"今天我被提拔了。"他的聲音干澀，"采購科科長。"
林悅的眉毛微微揚起︰"這是好事啊，怎麼..."
"是你安排的嗎？"陳志明突然打斷她，目光直視她的眼楮，"升科長是你的意思嗎？"
這個問題像一塊石頭，重重地砸在兩人之間的餐桌上。林悅的表情凝固了，她緩緩放下筷子，指尖在桌面上輕輕敲了兩下。
"我事後才知道的。"她的聲音很輕，卻很清晰，"是趙倩提議的。"
陳志明緊繃的肩膀微微放松了一些，但眉頭依然緊鎖︰"對，她親自點的將，還特意給我安排了最好的辦公室。"他苦笑了一下，"連工作證都提前做好了。"
林悅的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的光，但很快又恢復了平靜。她伸手覆上丈夫的手背︰"你可以拒絕的。"
"我還沒來得及拒絕，調令就已經下發了。"陳志明反握住妻子的手，掌心有些潮濕，"組織部那邊說，常委會已經通過了。"
窗外，一陣夜風吹動樹葉，沙沙作響。
林悅沉默了片刻，突然站起身走向書房。陳志明听見她撥通了電話，聲音壓得很低但語氣堅決。幾分鐘後，她回到餐廳，臉上的表情已經恢復了平靜。
"先吃飯吧。"她重新坐下，給丈夫夾了一塊肉，"這事我來處理。"
陳志明盯著碗里的肉塊，突然沒了胃口︰"怎麼處理？讓我辭職嗎？"
"不，"林悅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你接受這個職位。"
陳志明猛地抬頭︰"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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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他們想玩這個游戲，我們就奉陪到底。"林悅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你不僅要做這個科長，還要做得漂漂亮亮，讓所有人都說不出閑話來。"
燈光下，她的眼楮閃爍著陳志明許久未見的鋒芒。
他突然意識到，面前這個在政壇摸爬滾打多年的女人，比他想象的要深謀遠慮得多。
"可是..."
"沒有可是。"林悅打斷他，"趙倩想通過你賣我個人情，或者更糟——在我身邊安插一個眼線。無論哪種情況，我們都不能讓她如願。"
她站起身，走到丈夫身後，雙手輕輕搭在他的肩上︰"志明，你比任何人都清楚采購科的重要性。與其讓那些蛀蟲染指，不如由你來把關。"
陳志明沉默了。
他能感覺到妻子指尖傳來的溫度，也能感受到她話語中的信任。
十二年來，他甘願做她背後的男人，從未想過有一天會以這種方式站到台前。
"我怕..."他低聲說，"怕給你添麻煩。"
林悅彎下腰，將下巴擱在丈夫的肩頭︰"我們是夫妻，記得嗎？"她的聲音柔軟下來，"無論發生什麼，都是一體的。"
陳志明側過頭，對上妻子近在咫尺的眼楮。
那里面沒有算計，只有熟悉的溫柔和堅定。
他突然明白了她的用意——這不是妥協，而是反擊。
"好。"他最終點頭，聲音低沉卻堅定，"我會做好的。"
林悅在他臉頰上輕輕一吻，然後重新坐回對面。兩人相視一笑，仿佛回到了大學時代共同面對困難的日子。
"菜涼了，我去熱一下。"陳志明站起身，端起盤子走向廚房。
林悅看著丈夫的背影，眼中的溫柔漸漸被深思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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