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杯里的水晃了晃，濺出幾滴在林悅的手背上。
她盯著那滴水珠，突然想起了覃楓站在老廠區陽光下的樣子，想起了他說"這里值得被重新賦予生命"時眼中的篤定。
"老師，我明白了。"她抬起頭，眼神變得堅定，"我會全力以赴推動sk集團的項目落地，同時加快其他招商引資工作。"
省長的表情終于舒展開來︰"這才像話。"他起身從書架上取下一份文件遞給她，"這是鄰省一個老工業區改造的成功案例，你拿回去參考參考。"
走出省政府大樓時，下起了小雨。
林悅沒有打傘，任由雨滴打濕她的頭發和西裝。
清涼的雨水讓她發熱的頭腦漸漸冷靜下來。
手機在口袋里震動起來。是覃楓發來的消息︰「團隊已完成初步調研，方案框架已定，周一準時提交。另，老廠區的幾張老照片很有意思，發給你看看。」
隨後是幾張黑白照片——年輕的女工們在縫紉機前專注工作的場景；廠區籃球賽上揮汗如雨的年輕人；一群工人圍著一台新機器慶祝的畫面。
最後一張尤其讓林悅心頭一顫︰一個扎著羊角辮的小女孩坐在質檢台旁，旁邊是一位面容慈祥的女工——那是童年的她和母親。
「這些照片從哪里找到的？」林悅回復道，手指微微發抖。
「廠區檔案室。還有很多，周一可以詳細聊聊。」
車子駛入寧州市區時，雨已經停了。
夕陽從雲層中透出來，將整座城市染成金色。
林悅望著窗外熟悉的街景，突然發現，自己已經很久沒有這樣認真地看過這座城市了。
"去服裝廠。"她突然對司機說。
傍晚的老廠區比白天更加安靜。
夕陽的余暉給斑駁的牆面鍍上一層金色，雜草叢生的空地上，幾只麻雀在啄食著什麼。林悅獨自走在廠區的主干道上，高跟鞋踩在積水里，發出清脆的聲響。
她來到母親曾經工作過的車間，推開吱呀作響的鐵門。
空蕩蕩的廠房里，她的腳步聲回蕩著，仿佛有無數個聲音在回應。
林悅閉上眼楮，耳邊似乎又響起了縫紉機嗡嗡的聲響，聞到了布料和機油混合的氣味。
"媽媽，我回來了。"她輕聲說，聲音在空曠的廠房里顯得格外清晰。
手機再次震動，是陳志明發來的消息︰「今晚加班嗎？孩子們想你了。」
林悅看著屏幕，突然做了一個決定︰「不加班了，我馬上回家。告訴小雨和小杰，媽媽今晚給他們講故事。」
走出廠區大門時，天已經完全黑了。
路燈亮起來，照亮了林悅回家的路。
她回頭望了一眼夜色中的老廠區，那里不再是一片廢墟，而是一個等待重生的希望之地。
周一早晨，林悅比平時更早到達辦公室。
她換了一身深藍色的職業套裝，頭發利落地盤起，整個人看起來精神煥發。
"林市長，今天氣色真好。"小張遞上一杯咖啡，"sk集團的覃總九點到。"
"好。"林悅接過咖啡，"通知招商局、發改委和工信局的負責人一起參加。"
九點整，覃楓準時出現在會議室門口。
他今天穿著一套深灰色西裝，襯衫領口敞開，沒有打領帶，整個人看起來既正式又不失隨性。
看到林悅，他微微點頭致意，眼中閃過一絲贊賞。
"林市長，周末過得愉快嗎？"他走到會議桌前，聲音低沉而溫和。
"很有收獲。"林悅示意他坐下，"看來覃總也是，照片拍得很用心。"
覃楓笑了笑，從公文包里取出一個厚厚的文件夾︰"這是我們團隊熬了兩個通宵趕出來的方案，請林市長過目。"
林悅翻開文件，第一頁就讓她眼前一亮——不是枯燥的數據和表格，而是一張精心繪制的效果圖︰老廠區被改造成了一個集生產、設計、文創于一體的現代化產業園，既保留了原有的工業風貌，又注入了新的活力。
"我們計劃保留主廠房的骨架，內部改造成智能化生產線。"覃楓指著圖紙解釋道，"行政樓可以改造成設計師工作室和培訓中心，倉庫區則適合做文創空間。"
林悅仔細翻閱著方案，越看越驚訝。
這份規劃不僅考慮到了商業利益，還充分尊重了老廠區的歷史價值，甚至專門設計了一個"寧州紡織工業博物館"。
"關于老職工的安置，"覃楓翻到最後一章，"我們準備優先招聘有經驗的老師傅擔任技術指導，同時為他們的子女提供培訓機會。"
林悅抬起頭，發現覃楓正專注地看著她，目光中有種她讀懂的堅定。
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省長的意思——要放開手腳大膽地干，不能畏首畏尾。
"方案很完善。"她合上文件，聲音堅定，"我建議成立專項工作組，盡快推進項目落地。"
會議室里的空調發出輕微的嗡鳴，將初夏的燥熱隔絕在外。
林悅的目光從覃楓合上的文件夾移到他臉上，那雙總是帶著笑意的眼楮此刻正專注地看著她，瞳孔在燈光下呈現出一種深邃的琥珀色。
"服裝廠的問題解決了，"覃楓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文件夾封面，"林市長有沒有興趣解決服裝廠家屬院？"
林悅微微蹙眉，端起茶杯的動作頓了一下︰"家屬院？覃總是什麼意思？"
茶水氤氳的熱氣模糊了她的視線，卻讓對面那個男人的輪廓顯得更加清晰。
覃楓向後靠在椅背上，陽光從百葉窗的縫隙漏進來，在他臉上投下細碎的光斑︰"那天和林市長去參觀了服裝廠的家屬院，那里的房子老舊，有些牆體都開裂了。"
林悅放下茶杯，瓷器與玻璃桌面踫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她沒想到覃楓會注意到這個細節——那些建于上世紀七十年代的紅磚樓，牆皮剝落，樓道里的電線像蜘蛛網一樣糾纏，有幾棟甚至被鑒定為危房。
但每次去調研，老工人們總是笑著說"住慣了挺好的"，然後熱情地拉她進屋喝茶。
"覃總很細心。"她輕聲說，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杯沿，"那里的確不適合居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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