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中盆地的暮色被血腥的氣味浸透成墨,廝殺聲漸息時,殘煙還在焦黑的戰場上盤旋,像無數未散的亡魂。
辛棄疾勒住胯下浴血的白馬,斬馬刀垂落的瞬間,血珠順著刀背 “濟南” 二字的刻痕滴落,砸在混著戰骨的焦土上,濺起細小的煙塵。
他抬手按住盔檐,玄甲上未干的血漬在暮色中凝成暗褐,聲音卻如寒潭般沉靜︰“收兵,扎營。”
黑甲騎兵們聞聲勒轉馬頭,甲葉踫撞的脆響在空曠的谷地里層層回蕩。
薛安都策馬奔至近前,鐵靴上的泥塊簌簌墜落,他指著北岸漸顯的篝火︰“元帥,魏狗也在扎營,要不要趁夜摸過去?”
辛棄疾搖頭,目光掃過身後拄著斷矛喘息的傷兵︰“昔日漢中之戰時,昭烈帝夜燒夏侯淵營地鹿角,才有了後面黃忠部突襲,然我軍宜聚不宜散,今夜動兵,徒增傷亡。”
他翻身下馬,親兵早已牽來備好的干草,白馬低頭啃食時,馬鬃上的血污蹭在辛棄疾手腕,他卻渾然不覺,只抬手拂去草葉上的火星。
飛虎軍營地里,篝火很快連成環形。
宗愨的弓弩營士兵正用鐵鍬挖壕溝,鐵鏟插入泥土的聲響被刻意壓低,唯有偶爾踫到碎石的脆響,在夜色中格外清晰。
“都給我把鐵蒺藜埋深些!” 宗愨蹲在壕溝邊,親自調整蒺藜的角度,指尖被尖銳的鐵刺劃破也不在意,“今夜魏騎若沖陣,這些玩意兒得先卸了他們的馬蹄!”
身旁的年輕射手手抖得厲害,宗愨見狀,從箭囊抽出一支雕翎箭︰“怕什麼?去年濉口咱們八百人擋五千魏騎,現在有三千弟兄,還怕他們不成?”
少年兵攥緊弓箭的手漸漸穩了,火光映著他臉上未褪的稚氣,卻多了幾分決絕。
沈攸之的攻堅隊圍著另一堆篝火,軍醫正用煮沸的烈酒清洗傷兵的傷口。
“忍著點!” 軍醫按住一名士兵的肩膀,烈酒澆在箭傷上時,士兵疼得渾身發抖,卻死死咬著牙不吭聲。
沈攸之坐在一旁,用布巾擦拭重劍上的血污,劍脊上的 “破胡” 二字在火光中躍動。“明日你跟在我身後。” 他突然對那名傷兵說,聲音比篝火帶來的暖意更足。
“你的傷在左臂,正好不耽誤你用右手握刀 —— 咱們飛虎軍,沒有退字。” 傷兵含淚點頭,把臉埋進膝蓋,篝火的光在他顫抖的肩頭投下細碎的陰影。
辛棄疾坐在營地中央的青石上,劉�羷屪e咄即展 矗 蚱ヅ皆諏餃酥訃湔箍 褐械納醬 恿鞅恢焐氨甑們邐 br />
“元帥,明日若魏狗列‘破堅陣’,咱們的‘卻月陣’需調整右翼弩手的位置。” 劉�~鬧訃食 蔽壕 螅 骯ヶ舜Γ 姓舐沂蓖幌 ! br />
辛棄疾點頭,從行囊里掏出半塊麥餅,餅渣簌簌落在輿圖上︰“這是芍陂新收的麥,你嘗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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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帥,” 他忽然開口,“您說拓跋燾今夜會不會睡不著?” 辛棄疾輕笑,指腹摩挲著輿圖上的大同標記︰“他比我們更怕明日的決戰 —— 他已經輸不起了。”
北魏營地,氣氛卻如結了冰的漢陰水
拓跋燾站在帳篷前,金盔歪斜地掛在頸間,狼頭刀的刀柄被他攥得發白。
“派三倍崗哨,各每半個時辰巡營一次!” 他的聲音帶著疲憊,卻透著不容置疑的嚴厲,“任何人不得擅自出營挑釁飛虎軍,違令者斬!”
拓跋翰領命轉身時,衣角掃過地上的斷矛,矛尖的狼毒在月光下泛著幽藍。
“父皇,” 他猶豫片刻,還是開口,“今日折損太多,明日若再戰。。。”
“沒有若!” 拓跋燾猛地打斷他,狼頭刀鞘重重砸在帳篷立柱上,“大魏的鐵騎,不能輸在漢中!”
帳篷內,陸麗捧著賬冊的手微微發抖。“陛下,糧草只夠三日,傷兵佔了三成,很多士兵。。。” 他沒有說下去,卻瞥見拓跋燾指縫間滲出的血 —— 帝王的掌心已被刀柄硌得發紅。
“朕知道。” 拓跋燾突然坐下,目光落在案上的稻種上 —— 那是辛棄疾從邢州糧庫繳獲的,顆粒飽滿的稻粒在燭光下像細小的珍珠。
“你說,辛棄疾為什麼能贏?” 他忽然問,聲音低沉得像夜風吹過帳篷。
陸麗沉默良久︰“他懂士兵,也懂百姓 —— 去年濉口,他把繳獲的糧草分給流民;今日漢中,他的士兵哪怕受傷,也沒搶掠一戶人家。”
拓跋燾猛地將稻種掃落在地,米粒滾得滿帳都是︰“朕也給士兵分糧草!朕也善待百姓!”
他的吼聲在帳篷里回蕩,卻掩不住眼底的慌亂 —— 他知道,自己說的是假話,去年瓜步山的燒殺,至今仍是江淮百姓的噩夢,而北岸抓壯丁亦是他帶給百姓的苦難。
夜漸深,漢陰渡口的流水聲成了唯一的旋律。
飛虎軍營地,傳來低低的歌聲,是薛安都在教大家唱新編的軍歌︰“淮泗烽煙起,飛虎踏胡塵;漢中今夜月,照我破陣人。”
曲調蒼涼卻透著勁氣,傷兵們跟著輕輕哼唱,連軍醫的手都跟著打節拍。
辛棄疾站在營地邊緣,望著北魏大營零星的火把,忽然听見身後傳來腳步聲 —— 是沈攸之捧著一塊烤得焦黑的馬肉走來。“元帥,伙夫剛做的夜宵,您嘗嘗。”
青年將軍的臉上還沾著炭灰,卻笑得明亮。
辛棄疾接過馬肉,咬下一口,粗糙的肉質在口中嚼出了暖意。
北魏營地里,卻只有壓抑的啜泣。
一名年輕的魏兵蜷縮在帳篷角落,手里攥著母親繡的平安符,符上的狼頭已被血漬染暗。“我想回家。。。”
他的聲音細若蚊蚋,卻被身旁的老兵捂住嘴。“別喊!”
老兵的聲音帶著哭腔,“北地已被佔領,回不去了。陛下還在大帳內呢,被听見就完了!”
帳篷外,巡營的甲葉聲由遠及近,兩人慌忙閉上嘴,只有平安符在月光下微微顫動。
子時的梆子聲劃破夜空,兩岸的營火漸漸熄滅,只剩下崗哨的火把在黑暗中搖曳。
辛棄疾披著舊披風,巡視著營寨,看到士兵們蜷縮在鎧甲里熟睡,有人嘴角還帶著笑意,許是夢到了家鄉的稻田;沈攸之靠在壕溝邊,重劍放在膝頭,呼吸均勻卻握著劍柄的手未松 —— 他怕自己睡熟了,錯過明日的沖鋒。
拓跋燾,此時卻在帳篷里來回踱步。他展開輿圖,指尖劃過漢中的山川,卻遲遲不敢落下筆墨。
他想起白天辛棄疾的刀光,想起那些跪地投降的士兵,想起陸麗說的 “他懂百姓”,忽然覺得手中的狼頭刀變得無比沉重。“明日若敗,怎麼光復北魏大地?” 這個念頭如毒蛇般鑽進他的腦海,讓他渾身發冷。
整個漢中盆地仿佛陷入了沉睡,只有漢陰水在夜色中潺潺流淌,像在為明日的決戰敲著無聲的鼓點。
飛虎軍,在夢中也握著兵器;北魏軍,在恐懼中睜著眼楮。
兩軍間隔著不遠不近,卻也共享著同一片月色,兩軍將士都知道明日太陽升起時,刀光劍影將再次撕裂這片土地 —— 只是一方帶著必勝的信念,一方藏著難掩的惶恐。
辛棄疾回到青石旁時,站在一旁的白馬已熟睡,鼻翼間發出輕微的鼾聲。他忽然笑了 —— 明日的勝利,早已寫在今夜的安寧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