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龍喀什河的黑夜被馬蹄踏碎,星光墜入粼粼波光,河面倒映著漫天星斗與火把的光暈,仿佛銀河墜入了人間。
岳飛伏在蘆葦叢中,指尖掠過河面,漣漪蕩碎了倒映的鎏金兜鍪,卻蕩不散他眉宇間的肅殺。
他身後木昭普與二十名老卒正用牙齒咬緊油布,將箭桿裹成密不透風的火蛇,換裝的皮甲下嶙峋的肋骨隨呼吸起伏,像極了龜裂河床上蟄伏的凶獸。
"火油分作三隊,伏于西岸蘆葦蕩。"他聲音輕如葦葉摩挲,卻讓老卒們渾濁的眼珠驟然發亮。
"待吐蕃追兵飲馬時,先燒糧草後焚營帳。"
有人從懷中掏出半塊磨刀石,在陌刀刃口擦出幾點火星——這是安西軍夜襲前的古老儀式,火星濺落處,必飲敵血。
河對岸,吐蕃追兵的喧嘩聲漸近。
尚綺心兒的黃金面甲在火光中忽明忽暗,他正用吐蕃語呵斥著部下。"速速扎營!明日必要擒住那姓岳的唐將!"
吩咐完眾吐蕃將領後,大軍像往常一樣放出了哨騎警戒。
吐蕃大軍今日已先後兩次被擊潰逃散,眾人听到可以扎營休息,一時間鼓起最後一絲勁頭忙碌了起來,待扎好營盤後,都迫不及待的休息了起來。
警戒的哨騎同樣士氣低落,紛紛信馬由韁遠遁至一不易察覺之處即拴馬休息。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吐蕃大營再次響起的喧嘩聲裹著羊羶味飄了過來。
尚綺心兒心中煩悶,一腳踹翻跪地奉酒的親衛,黃金面甲在篝火中折射出扭曲的光︰"都是廢物!連那麼點殘兵都追不上!"
酒囊砸在沙地上迸裂,渾濁的馬奶酒滲入焦土,引來了幾只禿鷲在夜空盤旋。
他忽覺脖頸發涼,抬頭望見北斗七星正懸在龜茲城方向,宛如一柄橫亙蒼穹的陌刀。
吐蕃哨騎拖著長矛在營外徘徊,馬蹄聲漸漸零落。
一名滿臉稚氣的蕃兵將韁繩系在枯胡楊上,掏出懷中的糌粑團子啃咬,碎屑落在甲縫間招來蟻群——他昨夜剛頂替戰死的兄長補入哨騎隊,甲冑上還沾著未擦淨的血痂。
遠處河灘傳來戰馬嘶鳴,只見一隊吐蕃馱馬隊正拉著草料走向淺灘,草垛邊不遠處胡亂擺放著引火之物等輜重,夜風中簌簌灑落干透的犛牛糞便,混著沙粒墜入沙灘,宛如撒下一地火舌。
岳飛瞳孔驟縮——"天助我也。"
他咬開火折子的動作比弩機扣弦更輕,青煙從指縫鑽出,像一條窺伺獵物的毒蛇。
二十二支火箭同時點燃,鷲翎箭尾在夜風中震顫,仿佛一只只蓄勢待發的赤鴉。
"放!"火箭劃過夜空,如同墜落的流星。
隨著第一支火箭扎進草垛燃燒的瞬間,不遠處火油、糞便等爆燃的藍焰也如鬼魅騰空,赤紅的火舌瞬間吞噬了整支馱馬隊。
受驚的戰馬拖著燃燒的草料沖入營帳,火星濺在浸透羊油的氈毯上,火舌順著吐蕃人晾曬的犛牛絨毯竄成火龍,火勢頃刻間如決堤般吞噬半個營盤。
受驚的犛牛群掙斷木樁,牛角纏著燃燒的營帳橫沖直撞,將整座中軍大帳撞得四分五裂。
"唐軍夜襲!"吐蕃哨兵剛扯開嗓子,咽喉便被鳧水而來的老卒用貼身匕首貫穿。
岳飛率眾踏著浮尸渡河,陌刀斬斷栓馬樁上的道道麻繩,眾人翻身上馬,手中兵刃不停拍打著身邊的無主戰馬,一匹匹戰馬嘶鳴著沖入火海,鐵蹄將疲憊的蕃兵踏成肉泥。
濃煙中忽見金光一閃——尚綺心兒正跛著腳往後營逃竄,金甲披風已被他匆忙舍棄到火堆旁,此刻他活像只折翅的雉雞。
木昭普騎馬從火光里趕來,手中陌刀劈開了三名親衛,第四人的肩胛骨卡住刀鋒,竟被他連人帶甲掄圓了砸向吐蕃帥旗。
"撤!快撤!"尚綺心兒嘶吼著扔掉了黃金面甲,瘸腿翻上了一旁親衛的戰馬。
吐蕃殘軍如退潮般潰散,燃燒的營帳在他們身後坍縮,將吐蕃 旗卷成焦黑的漩渦。
幾只禿鷲俯沖而下,利爪撕開了死透兵卒的眼珠——它們早已習慣在戰後盛宴中分一杯羹。
岳飛踩滅尚綺心兒遺落的金盔,火星在靴底發出細碎的爆響。他望向龜茲城方向的狼煙,那里正隱隱傳來戰鼓聲——郭昕的白發騎兵,此刻想必已撕開了吐蕃最後的圍城鐵壁。
“眾將士,回家!”岳飛高亢的聲音回響在玉龍喀什河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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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輪明月下,龜茲城頭的鄭鐵匠正將手中半陶罐金汁澆透雲梯。
沸騰的氣泡炸裂時濺起的腐臭蒸汽,讓牆縫里苟活的地蠍都蜷縮起了毒尾。
滾燙的金汁順著雲梯傾瀉而下,攀城的吐蕃兵瞬間皮開肉綻,腐肉混著融化的血水順著城牆流淌,在牆根堆積成冒著氣泡的黑色沼澤。
"弓弩手!自由射擊!"鄭鐵匠沖著城牆拐角處幾個弓弩手嘶吼著。
"陌刀隊!補缺口!"鄭鐵匠的吼聲像砂紙磨過生鐵,手中鐵錘掄圓了砸向攀城敵兵的天靈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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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白發老卒應聲撲向垛口,他們的陌刀早已崩成鋸齒,卻依然精準地卡進雲梯榫卯。
隨著朽木斷裂的脆響,整架雲梯帶著二十幾個蕃兵砸向地面,驚起一片食尸鷲。
沙丘後的夜空騰起塵龍。
一面玄色旌旗刺破月輪的瞬間,鄭鐵匠露出了嘶啞的笑。
他認得那旗角翻卷的韻律——郭昕元帥初至安西時,便是這般將戰旗卷成槍尖的形狀,旗面被月光映得通透。
沙海彼端,白發騎兵呈錐形突進。
郭昕的橫刀在月色中淬出冷芒,刀刃上凝結的夜露反射著星光,恍如銀河傾瀉在刀鋒,身後的白發騎兵如利刃出鞘。
端的是“銀鞍照白”首,“颯沓如流星。”
戰馬鐵蹄踏著《秦王破陣樂》的節拍,每踏一步,沙地上就綻開一朵血蓮——那是被踏碎的吐蕃游哨。
"鋒矢——開!"郭昕刀鋒所指,陌刀刀光織成的銀網掠過吐蕃後陣,正在搬運攻城物資的輔兵尚未轉身,上半身已順著刀勢滑落沙地。
城牆上的守軍扯下束額布條,顫抖的手指將火油浸透的麻布纏上箭桿。
鄭鐵匠用火折子點燃箭簇,癲狂得大笑︰"給元帥照個亮!"
數十支"火流星"騰空而起,拖著流光的尾焰墜入敵陣,為沖鋒的白發軍照亮前路。
剎那白晝間,沖陣卷起的刀鋒中,吐蕃督戰隊的彎刀叮叮當當墜落一地。
"開城門!"鄭鐵匠的吼聲混著門閂落地的巨響,門軸轉動的吱呀聲與戰馬的嘶鳴完美相和,恍若安西都護府塵封多年的編鐘重新奏響。
內外唐軍合流瞬間,吐蕃中軍陣型如雪崩般潰散。
尚綺心兒派來的監軍剛舉起瓖滿寶石的彎刀發號施令,就被郭昕的橫刀連人帶旗劈成兩半。
子時的更鼓被喊殺聲吞沒,最後一面吐蕃 旗倒在城牆邊,吐蕃敗軍四散逃竄。
龜茲城頭的烽燧狼煙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晨曦初露的魚肚白。
岳飛等人歸途中,遇到了一伙向南逃竄的吐蕃敗軍,一個沖鋒間,又是殺得吐蕃潰軍中一陣人仰馬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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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昭普拎著陌刀,哼著跑調的《伊州曲》入了城。
鄭鐵匠大呼,“老木,龜茲解圍後我就找商隊換了些物資,其中還有些葡萄釀喲”。
“少來饞我,”木昭普拿出從某個尸首懷中摸來的青稞酒囊,灌了口酒,“說好了這頓葡萄釀得等光復安西後再喝的。”
岳飛跟在郭昕身後,踏著尚未干涸的血漬登上了城牆,四稜槊尖垂落的血珠滲入地面,與幾十年來層層疊疊的血漬融為一體。
此時東方天際泛起的朝霞,恰似那夜綠洲焚天的余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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