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務器的嗡鳴聲在沈星河耳中逐漸遠去。
他牽著林夏的手走出機房時，戰術包內側的樣本管正貼著他的腰腹，那點細微的溫度像團燒不盡的火。
走廊盡頭傳來保潔阿姨推車的吱呀聲，甦紅落在最後，信標儀器屏幕上的光帶仍在跳動，像條不安分的銀蛇。
\"等等。\"林夏突然頓住腳步。
她另一只手還攥著從服務器里導出的加密日志，終端機屏幕的藍光映得她眼尾發青，\"這串亂碼不是時間戳。\"她指尖快速劃過屏幕，發梢掃過沈星河手背，\"是坐標——北緯30°18′，東經120°29′。\"
沈星河低頭看她調出的地圖，那個紅點正落在城西廢棄的生物制藥廠。
十年前他投資過那片地，後來因地下水質污染被政府查封，\"佐藤的實驗室？\"
\"他上個月剛簽了環保修復協議。\"甦紅從後面湊過來，信標儀器突然發出尖銳的蜂鳴，\"有能量波動！\"她指尖顫抖著指向屏幕，原本柔和的光帶突然凝結成刺目的紅點，\"是變異細胞的共振頻率——你媽那管樣本在吸引它！\"
沈星河的瞳孔驟然收縮。
他想起昨夜在醫院陪護時，母親床頭監測儀上異常的白細胞數值，想起前晚潛入實驗室時，冷藏櫃里那些標注著\"sh98\"的培養皿——原來從1998年他重生那年起，觀測者的手就已經伸進來了。
\"去制藥廠。\"他松開林夏的手，戰術包的拉鏈在指尖刮出刺痛，\"甦紅，定位信號源；林夏，帶著終端破解外圍門禁。\"他轉身看向一直沉默的陸明軒•影，對方影子在地面扭曲成劍的形狀，\"你守著熔爐啟動點，鑰匙給我。\"
陸明軒•影的影子突然拔高，在牆面投下巨人般的輪廓︰\"觀測者密鑰只能干擾三次。\"他攤開手，掌心里躺著枚青銅色鑰匙，表面刻著星圖，\"第三次干擾時，我會徹底消失。\"
沈星河接過鑰匙，金屬涼意順著掌心竄上手臂︰\"值得。\"
制藥廠的鐵門在凌晨五點的霧里泛著冷光。
林夏的終端剛貼上門禁，警報聲就撕裂了晨霧。
沈星河拽著她躲進灌木叢，看見三四個黑衣保鏢從側門沖出，腰間別著的不是普通電擊槍——槍管上纏著的銀色紋路，和佐藤實驗室里那台\"文明熔爐\"的刻痕一模一樣。
\"他們在等我們。\"林夏的呼吸拂過他耳垂，指尖在終端上快速操作，\"門禁系統被二次加密了，需要三十秒。\"
\"二十秒。\"沈星河盯著保鏢們逐漸逼近的腳步，從戰術包取出自制的電磁干擾器，\"甦紅，信標能屏蔽他們的通訊嗎？\"
\"正在試！\"甦紅的聲音從耳麥里傳來，帶著電流雜音，\"但信號源太強了——等等，那是什麼？\"
沈星河順著她的視線抬頭。
三樓實驗室的窗戶突然亮起刺目的藍光，一個身影逆光而立，白大褂下擺被風掀起，露出腰間掛著的\"歸墟核心\"——是歐陽青。
\"你們以為佐藤是敵人？\"歐陽青的聲音通過擴音器炸響，震得灌木叢簌簌發抖，\"他只是個執行者！\"他舉起核心，青銅表面浮現出古老的符文，\"真正要重啟的是......\"他的目光掃過沈星河，突然笑了，\"你們自己。\"
林夏的終端\"叮\"地一聲，門禁開了。
沈星河拽著她沖進大門時，余光瞥見歐陽青按下核心按鈕，藍色光流順著地面的刻痕蔓延，像條活過來的巨蟒。
\"熔爐啟動了！\"陸明軒•影的聲音在耳麥里炸開，\"去實驗室，我來干擾能量流！\"他的影子突然從沈星河腳邊竄出，撞向三樓的藍光，青銅鑰匙在半空劃出銀弧。
實驗室的門反鎖著。
沈星河用戰術刀撬鎖時，听見里面傳來液體沸騰的聲響。
門開的瞬間，腐臭的甜腥味撲面而來——培養艙里漂浮著數十個半透明囊泡，每個囊泡里都蜷縮著個模糊的人形，皮膚下跳動著和母親樣本里一樣的熒光綠血管。
佐藤健•真正站在控制台前，白大褂上沾著暗褐色污漬。
他轉頭時，右眼虹膜泛著詭異的金色，像某種爬行動物︰\"你來了。\"他的聲音混著雙重回響，\"我就知道，為了母親的病，你會來找我。\"
沈星河的手指在身側蜷成拳。
他想起前世母親臨終前說的\"水里有東西\"，想起重生後每次給母親換飲用水時，她眼底閃過的抗拒——原來從1998年那個暴雨夜開始，觀測者就往家里的井水里投了種子。
\"文明種子。\"佐藤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抬手按在最近的培養艙上，囊泡里的人形突然張開嘴，發出嬰兒啼哭般的尖嘯，\"它們需要宿主的情感共鳴才能激活。
你母親的變異細胞，是最好的催化劑。\"
\"所以你綁架她做實驗？\"沈星河的聲音發顫，戰術包在掌心沉得像塊鐵。
佐藤搖頭︰\"是她自願的。\"他調出監控畫面，十年前的影像在屏幕上閃爍——年輕的沈母站在實驗室里，手里攥著和沈星河現在一模一樣的樣本管，\"她說，只要能救你，什麼都願意。\"
沈星河的呼吸驟然停滯。
他想起母親總說\"小星的出生是她這輩子最幸運的事\"，想起重生後她第一次抱他時，眼淚把校服領口都浸濕了——原來那些溫柔里，藏著這麼深的、他從未察覺的痛。
\"現在種子已經植入我體內。\"佐藤掀起襯衫，腹部皮膚下鼓著個拳頭大的包，表面爬滿金色紋路，\"你殺了我，種子會在三十秒內擴散到全球。\"他笑得像個孩子，\"但你不殺我，觀測者就會重啟文明，保留最純粹的情感樣本。\"
沈星河盯著他腹部的凸起，突然想起陸明軒•影說過的\"文明隔離層\"——那是觀測者為防止實驗失控設置的保險，需要同源的變異細胞才能觸發。
他從戰術包取出母親的樣本管，玻璃在掌心裂開細小的紋路︰\"如果是宿主自己的細胞呢？\"
佐藤的瞳孔驟然收縮。
沈星河按下注射器按鈕的瞬間，金色紋路突然從他腹部竄向脖頸，實驗室的警報聲里混著骨骼碎裂的脆響。
佐藤踉蹌著撞翻培養艙，囊泡接二連三地破裂，黏膩的液體濺在沈星河鞋面上，帶著鐵銹味的甜。
\"你會後悔的......\"佐藤倒在他腳邊時，右眼的金色褪去，露出原本的深棕，\"觀測者要的不是重啟......是......\"他的聲音戛然而止，皮膚開始像融化的蠟般剝落，露出下面森森白骨。
沈星河後退兩步，後背抵上控制台。
監控屏幕突然自動切換畫面，雪白色的祠堂里，趙無極正對著青銅鼎叩首。
他抬頭時，鏡頭拉近，那張和沈星河有七分相似的臉上，掛著和佐藤臨終前一樣的笑︰\"歡迎回家，弟弟。\"
晨霧不知何時散了。
沈星河彎腰撿起佐藤遺落的細胞樣本，指腹觸到玻璃的瞬間，樣本管突然發出溫熱的光——和母親枕頭下那枚祖傳玉佩的溫度，一模一樣。
實驗室外傳來警笛聲。
沈星河把樣本小心放進戰術包內層，那里還躺著母親的舊照片。
他最後看了眼監控里的祠堂，轉身時，袖口擦過控制台，屏幕上閃過一行新日志︰\"宿主細胞與觀測者種子......融合率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