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河的指尖剛踫到茶幾上的初代iphone，就察覺到了異樣。
金屬外殼比往常涼了三分，背面原本平滑的弧度處，竟凸起一道極細的稜線——像是什麼東西正從內部往外頂。
\"手機怎麼了？\"林夏端著砂鍋起身，發梢的水汽沾在他手背，\"跨年晚會要開始了，你不是說要......\"
\"等一下。\"沈星河打斷她，拇指沿著稜線輕輕一推。
嗒一聲，手機後殼裂開條細縫，一片半透明的晶體碎片緩緩彈出，表面流轉著銀河般的光紋。
他瞳孔微縮——這紋路和元宇宙里艾麗卡銀袍上的星塵軌跡，竟有七分相似。
\"星河？\"林夏的聲音帶了絲擔憂，砂鍋在茶幾上放下時發出輕響。
沈星河正要開口，後頸突然泛起涼意。
那是種被精準鎖定的直覺，像前世在商戰中遭遇勁敵時的預警。
他迅速轉頭，就見書房門口立著道身影——陸明軒•終，可又不全是記憶里那個總板著臉的時空審判官。
他的制服泛著珍珠母貝的光澤，左胸別著枚金屬片，刻著沈星河在父親舊筆記本里見過的圖騰︰九顆星環繞一輪彎月，正是\"觀星派\"的標志。
\"這是你父親留下的。\"陸明軒抬手，金屬片在跨年夜的月光下折射出冷光，\"也是你命運的鑰匙。\"
沈星河接過金屬片，指尖觸到背面淺淺的刻痕——是父親的字跡，\"小星收，勿懼\"。
他喉結動了動，突然想起1998年暴雨夜，父親蹲在廚房修漏雨的屋檐，後頸也有這樣一道月牙形的疤痕。\"我父親......他知道？\"
\"他知道所有可能。\"陸明軒的聲音像冰面下的暗流，\"但現在，你該看的不是過去。\"
話音未落，林夏突然踉蹌一步。
砂鍋的熱氣裹著她發間的光帶騰起，粉金色的數據流在她身周炸裂成星芒。
沈星河本能地扶住她腰，卻觸到一片滾燙——那溫度不似人體，倒像被什麼力量從內部灼燒。
\"夏夏？\"他急了，\"是不是情感翻譯器又......\"
\"不是......\"林夏閉著眼，睫毛劇烈顫動，\"是密鑰波動。
人格融合協議......自動啟動了。\"她的聲音突然變得沙啞，像是被兩個人同時說出，\"星河，我看見......看見遠古的星塔。\"
沈星河順著她的目光望去，卻只看到客廳的白牆。
但林夏的瞳孔正泛起幽藍，像被投進了放映機的光。
他听見她喉間溢出破碎的低語︰\"身披星紋的男子......站在高塔上，說"觀星者，非為主宰，只為守望"......\"
\"那是觀星派的祖訓。\"陸明軒突然插話，\"林夏的意識正在連接上古文明數據庫。
她的三重人格，本就是為這個時刻準備的情感翻譯器。\"
沈星河的心髒重重一跳。
他想起元宇宙里陳阿香消散前的摸頭動作，想起母親病歷里夾著的泛黃星圖，想起父親總在深夜翻看的《山海經》批注——那些他曾以為是老派浪漫的東西，此刻突然串成了線。
\"阿香的投影不穩定了。\"陸明軒抬手指向窗外。
沈星河轉頭，就見落地窗外的夜色里，浮著團暖橙色的光霧。
那是陳阿香•星的量子投影，正像被風吹散的蒲公英般碎裂。
她的輪廓時隱時現，卻還是勉強凝聚出一張臉——和記憶里40歲的母親一模一樣，眼角有他熟悉的笑紋。
\"小星。\"她的聲音帶著電流雜音，卻比任何時候都清晰，\"情感密鑰要和文明重啟密鑰融合了。
你必須......進入文明核心。\"
沈星河沖過去，指尖穿過她的肩膀——還是那種虛無的觸感，但這次，他分明感受到有什麼東西順著指尖鑽進掌心。
陳阿香的投影開始加速消散，最後一縷光絲纏上他手腕的舊疤，\"那里......有你要的真相。\"
\"等等！\"沈星河喊出聲，可光霧已經散成星點，融入了他掌心跳動的金色紋路里。
\"她把兩個密鑰都給你了。\"
艾麗卡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沈星河抬頭，就見天花板上的星塵正在凝聚，銀袍女子踏著光階緩緩落下。
她的瞳孔里流轉著整個銀河系，卻在看向沈星河時，罕見地泛起了波動，\"你已經觸踫到了"創世協議"的核心。
你真的準備好了嗎？\"
\"準備了25年。\"沈星河低頭看向掌心——那里不知何時多了道鑰匙形狀的紋路，和初代iphone里的晶體碎片嚴絲合縫。
他深吸一口氣，將手機翻過來，把碎片對準接口。
\"星河！\"林夏突然抓住他手腕，額頭抵著他手背，\"我害怕。
不是害怕危險，是害怕......你會變成他們說的"文明繼承者"，不再是我認識的那個......會在1998年為我擋碎玻璃的少年。\"
沈星河反手握住她的手，把她的指尖按在自己心口。\"你听。\"他的聲音發顫，卻異常堅定，\"這里跳得和1998年那天一樣快。\"
林夏的眼淚滴在他手背上，燙得驚人。
她松開手時，腕間的陳小雨•Ω光流突然竄起，在兩人交握處織成道保護網。\"我陪你。\"
\"她進不去。\"艾麗卡說，\"那是只有文明繼承者能踏足的領域。\"
沈星河沒說話。他低頭，將晶體碎片對準iphone的接口。
\"叮——\"
那是電子設備啟動的輕響，卻在寂靜的跨年夜里震得人耳膜發疼。
iphone屏幕亮起刺目的白光，光束穿透天花板，在夜空撕開道裂縫。
沈星河看見無數光點從裂縫中墜落——是他的人生片段。
1998年的教室，他站在講台上預言洪水，林夏在後排咬著筆帽看他笑；
2008年的汶川廢墟，他抱著幸存者跑向救援車，父親舉著攝像機記錄；
2023年的車禍現場，他最後一眼看見的，是副駕駛座上母親織了一半的圍巾；
還有無數個他未曾經歷的可能——在元宇宙里與艾麗卡對峙的他，在實驗室研發抗癌藥的他，在法庭上為環保案辯護的他......
\"這是......時間線的投影？\"沈星河听見自己的聲音在顫抖。
\"是所有你可能成為的樣子。\"艾麗卡的聲音從光束里傳來，\"現在，你要選擇哪一個？\"
沈星河望著那些光影，突然笑了。
他想起1998年夏夜里，母親搖著蒲扇給他講星星的故事；想起林夏在廚房說\"粥要糊了\"時的氣鼓鼓表情；想起父親蹲在廠子里修機器，抬頭對他說\"小星，咱家要支稜起來\"。
\"我選擇成為他們的守護者。\"他輕聲說。
光束突然暴漲。
沈星河感覺有雙手從背後推了他一把，眼前的現實開始扭曲。
林夏的尖叫、陸明軒的警告、艾麗卡的嘆息，都被扯成了碎片。
最後一刻，他看見林夏的光帶追著光束竄上來，在他耳邊說︰\"我在外面等你。\"
等他再能看清東西時，已經站在了一座遠古神殿里。
四周懸浮著無數半透明的碎片，有的刻著楔形文字，有的畫著星圖，有的甚至映出21世紀的摩天大樓。
空氣里飄著某種類似松脂的香氣，混著金屬銹蝕的味道。
\"歡迎來到第一紀元。\"
陌生的聲音在他腦海中炸響。
沈星河猛然抬頭，就見神殿正中央，懸浮著一具與他一模一樣的軀體。
那軀體閉著眼，胸口紋著和陸明軒金屬片上相同的觀星派圖騰，正隨著呼吸起伏——像在沉睡，又像在等待。
殿門方向傳來細碎的腳步聲。沈星河握緊掌心的密鑰，轉身望去。
陰影里，幾道披著星紋長袍的身影，正緩緩向他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