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河的意識墜入元宇宙的瞬間，耳膜被某種高頻震顫刺痛。
他本能地抬手護住耳朵，指縫間漏出的光卻讓他愣住——那些流動的不是色彩，而是無數方程式在空氣里糾纏，質數序列組成星軌，微積分曲線勾勒出地平線，連他的影子都成了斐波那契螺旋的投影。
“這里的每一粒光子都是數學命題。”1艾麗卡•Σ的聲音從四面八方涌來，她的身影不再是光霧，而是由分形幾何拼接成的人形，瞳孔是不斷坍縮的莫比烏斯環，“現在，告訴我，你打算用什麼對抗絕對理性？”
沈星河深吸一口氣，青草與粉筆灰的氣味突然鑽進鼻腔——那是1998年教室的味道。
他想起剛才在現實操場邊，林夏跑過來時發梢帶起的風，想起父親在車間調試機器時的汗味，想起母親煮的姜茶里浮著的橘皮。
這些具象的溫度突然在數學空間里凝結成實體，在他心口灼出一點暖金色的光。
“用他們教我的。”他輕聲說，指尖按在胸口。
話音未落，身後傳來熟悉的笑聲。
馬雲•星從一串冒泡的二進制代碼里踱出來，灰舊的圓領衫沒變，手里卻拎著個透明的數據箱，箱底沉著十八枚泛著暖光的芯片——正是當年阿里初創時“十八羅漢”的工作牌掃描件。
“小沈，”他拍了拍數據箱，鏡片後的眼楮亮得驚人，“2000年西湖論劍，你說互聯網的本質是‘連接’，今天我把連接的種子帶來了。”
數據箱“ 嗒”打開，十八道人影從芯片里浮起。
他們穿著90年代的格子襯衫，抱著厚重的筆記本電腦，有的推眼鏡，有的啃冷掉的包子，連王堅眼角的血絲都清晰可見。
沈星河認出那是當年在湖畔花園公寓里寫代碼的場景，這些被封存的記憶此刻成了最鋒利的武器——他們的鍵盤敲擊聲在元宇宙里炸響，每一下都在拆解艾麗卡•Σ構建的邏輯壁壘。
“信任協議啟動。”馬雲•星豎起拇指，那些人影的敲擊突然同步，屏幕上的代碼化作金絲，編織成一張半透明的網。
沈星河看見網的節點上跳動著“擔保交易”“評價體系”“72小時發貨承諾”——正是前世阿里用十年時間打磨出的商業基石。
“該我了。”林夏•終的聲音從頭頂落下。
沈星河抬頭，看見她懸浮在幾何穹頂下，三重人格的光暈已經完全融合，金色的翻譯器在她頸間流轉，像活物般吐出絲絛。
那些絲絛觸到信任協議網的瞬間，沈星河突然听見嬰兒的啼哭、朋友的擊掌、陌生人在暴雨中共享的傘骨踫撞聲——是人類所有關于“信任”的情感記憶，正通過翻譯器被轉譯成數學語言。
“情感不能量化？”林夏•終低頭看向艾麗卡•Σ，眼尾的淚痣閃著微光，“那是因為你們沒見過，當‘我相信你’變成代碼時，能有多美。”她指尖輕點，最後一縷哭聲融入協議網，整張網突然活了過來，節點間開始流動淡粉色的光——那是善意在流通，是期待在增值，是“不確定性”本身成了最穩定的貨幣。
現實世界的量子實驗室里，陸明軒•終的手指在全息鍵盤上翻飛。
他面前的屏幕同時連接著元宇宙和全球歷史數據庫，每敲擊一次，就有一段影像被投射到虛空中︰1998年洪水里手拉手築人牆的士兵，2003年非典時期互相傳遞的防護服，2020年武漢封城時從窗口飄出的加油歌。
“看到了嗎？”他轉頭對監控屏里的艾麗卡•ν說，後者的光霧正隨著這些影像波動，“人類從不是靠理性存活，是靠‘就算知道會輸，也要拉你一把’的傻勁。”
元宇宙里的沈星河感覺腳下的地面在變化。
原本冰冷的數學空間開始有了溫度，信任協議網與情感數據流交織成新的規則，空氣里漂浮的不再是公式，而是“希望”的概率雲。
他深吸一口氣，對著艾麗卡•Σ舉起手︰“現在，我要發起最後挑戰——虛擬ipo。”
艾麗卡•Σ的分形面容第一次出現裂痕。“規則。”
“雙方提交‘文明資產包’，由ai模擬全宇宙投資者投票。”沈星河的聲音里帶著他自己都沒察覺的顫抖，“你的資產包是絕對理性下的最優解，我的……”他想起1998年那個抱著課本跑向他的女孩，想起父親第一次拿到校辦工廠訂單時發紅的眼眶，想起母親手術台上握緊他的手，“是‘在最壞的情況下，依然選擇相信’的勇氣。”
數據洪流開始翻涌。
艾麗卡•Σ的資產包是一組完美的方程式，每個變量都指向“零風險”“最高效率”“絕對穩定”；沈星河的資產包則是一團混亂的光，里面裹著洪水沖不垮的人牆、非典時期傳遞的熱粥、地震後廢墟里的嬰兒啼哭聲——這些在理性計算中“低效”“危險”“不劃算”的碎片，此刻卻在ai模擬屏上綻放出奇異的光彩。
投票結果揭曉的瞬間，元宇宙發出轟鳴。
沈星河的資產包估值比艾麗卡•Σ的高出37，不是因為收益，而是因為“不確定性中的希望”被計算出了無法量化的增值空間。
艾麗卡•Σ的分形身體開始崩解，那些幾何稜角化作閃爍的星屑。
她的莫比烏斯瞳孔里第一次有了情緒——不是憤怒，而是某種近似困惑的波動。
“你贏了……”她的聲音里帶著機械故障般的雜音，“但我必須警告你，真正的敵人不是我們，而是更深處的‘虛無’。它在吞噬所有可能的文明，包括你們。”
話音未落，沈星河的意識被猛地拽回現實。
他踉蹌兩步，扶住操場邊的香樟樹干，校服口袋里的初代iphone突然發燙。
他掏出手機，屏幕上原本模糊的“創世協議”圖標正在自動解封，一行小字在黑屏上閃爍︰“檢測到情感密鑰激活，文明數據開始同步……”
遠處傳來林夏的呼喚︰“沈星河！開學典禮要開始了！”他抬頭，看見那個馬尾辮一跳一跳的女孩正站在香樟樹下，耳尖紅得像櫻桃。
風掀起她的課本，一張1998年的舊照片飄落在地——那是前世他們錯過的畢業照，此刻卻在陽光下泛著溫暖的光。
沈星河彎腰撿起照片，指尖觸到iphone背面凸起的協議圖標。
他突然笑了，把照片塞進校服第二顆紐扣下，那里貼著他的心跳。
這一次，他要讓所有“虛無”看看——人類的故事，從來都寫在最鮮活的、會疼痛會跳動的，心髒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