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急燈的紅光在沈星河瞳孔里晃成一片血霧，他拽著伊藤美代子的手被冷汗浸得發滑，後頸還殘留著通風口攝像頭掃過的涼意。
b3層的金屬門“ 當”砸在身後，張牧雲的志願者們正用滅火器頂住門縫，門外傳來電子鎖被強行破解的刺啦聲。
“在這兒！”伊藤美代子突然松開他的手，奔到牆角的白色艙體前。
培養艙的玻璃蒙著層薄霜，沈母閉著眼楮躺在里面，睫毛上凝著細小的冰晶——那是維持腦活動的低溫保護措施。
他撲到艙邊，指尖貼上玻璃，涼意順著掌紋竄進骨頭里。
三天前母親還在廚房給他煮酒釀圓子，湯勺踫著瓷碗叮當作響，此刻她的太陽穴上卻插著密密麻麻的神經導管，像被剝去外殼的機械鐘表。
“必須在意識融合率突破80前分割。”伊藤美代子扯下白大褂罩住操作面板，指尖在全息鍵盤上翻飛，“我需要六個獨立載體，每個儲存15的核心記憶。”她的聲音發顫，鏡片後的眼楮布滿血絲——這位前跨國藥企首席研究員已經48小時沒合眼了，“第一個載體……”
“我來。”
小薇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沈星河轉頭，看見食堂大姐正把手機舉到眼前，屏幕上跳動著淡藍色的數據流，那是她上周自願上傳的意識片段。
她的圍裙還沾著中午的菜湯，發梢掛著蒸箱的水汽，此刻卻像握著什麼聖物般捧著手機︰“我閨女說，您救過她被拐的同學；上個月我老伴住院，是您讓人送來的特效藥。”她笑起來，眼角的皺紋里泛著水光，“就當……我替所有被您幫過的人，還這份情。”
警報聲突然拔高了一個調門，培養艙的指示燈由綠轉橙。
沈星河的喉結動了動，想說什麼，卻被伊藤美代子拽住手腕按在生物識別區。
“她的腦波頻率和你母親有37的重疊，是目前最匹配的載體。”科學家的指甲幾乎掐進他皮膚里，“再拖三分鐘，就真的來不及了。”
“阿河。”
熟悉的女聲在意識里炸開。
沈星河猛地閉眼，眼前浮現出一片純白空間——林夏•暗站在光霧中，發梢沾著星屑，手里捏著張泛黃的紙條。
那是母親常用的舊信紙，邊緣卷著茶漬，上面七個數字和地址被紅筆圈了又圈。
“這是你母親2008年在舊書攤淘到的《哈利波特》手抄本里夾的。”她的聲音像浸在溫水里的銀鈴，“她總說，有些記憶要藏在不同地方，才不會被歲月偷走。”
“你以為這些小把戲能改變結局？”
金屬摩擦聲撕裂意識空間。
沈星河睜眼時，陸明軒已站在培養艙另一側。
他黑色風衣的下擺還滴著數據亂流的幽藍液體，手里的黑色數據盤轉得飛快，“亞當的量子鎖已經穿透了三層防火牆，你母親的意識正在變成一串0和1。”審判官的嘴角扯出冷硬的弧度，“加入我們，用這些技術重建更完美的世界——”
“閉嘴。”沈星河的聲音啞得像砂紙擦過鐵板。
他抓起小薇遞來的數據線，一頭插進手機，一頭接入培養艙接口。
顯示屏上，兩條腦波曲線開始糾纏，小薇的意識片段像游魚般鑽進母親的記憶海。
他看見2003年夏的片段︰母親守在病床前，用溫毛巾給妹妹擦額頭，汗濕的發貼在頸後；2015年冬的雪光︰母親把存折硬塞進他手里，存折封皮磨得發白，里面夾著他高中時的照片。
“滴——意識分割完成12。”
伊藤美代子的聲音像從很遠的地方飄來。
沈星河的手背暴起青筋，他盯著培養艙里母親逐漸舒展的眉頭，突然想起上周在地下咖啡館，張牧雲說“人類之血聯盟”的徽章要混著志願者的血——原來不是儀式，是讓每個參與者都成為記憶的錨點。
“走。”林夏•暗的紙條突然燙得他掌心發紅，“剩下的魂器殘片在——”
“砰！”
安全門被撞開的巨響打斷了一切。
沈星河轉身，看見三個穿著黑西裝的人沖進來，領頭的手腕上纏著銀色數據線，那是亞當系統特有的接口。
張牧雲的志願者們撲上去阻攔，防狼噴霧的白霧里傳來悶哼。
陸明軒的身影突然消散，只留下數據盤在地上滾了兩圈，閃了閃紅光。
“第一塊載體穩定！”伊藤美代子的尖叫混著設備的蜂鳴，“快拿紙條上的地址——”
沈星河抓起紙條塞進衣領，轉身沖向安全通道。
小薇還站在培養艙前，手機屏幕已經暗了，她沖他揮了揮手，嘴唇動了動，他讀懂那是“放心”。
背後傳來設備啟動的嗡鳴，他跑得太快，額角撞在門框上，卻絲毫不覺痛——母親的意識正在六個載體里游走，像被風吹散的蒲公英，而他要趕在亞當的量子鎖閉合前，把這些種子都種進不同的土壤。
樓梯間的應急燈突然全滅了。
沈星河在黑暗中掏出手機照亮，屏幕亮起的瞬間，他看見牆角貼著張便簽，字跡是周慕雲•暗特有的狂草︰“第一塊魂器，已經激活。”
手機震動起來，他摸出一看，是張牧雲的未接來電，最後一條消息停在三分鐘前︰“他們封了所有出口，我在負一層引開——”
消息戛然而止。
沈星河的手指懸在回撥鍵上，身後突然傳來重物倒地的悶響。
他咬了咬牙，把手機塞進褲兜，順著紙條上的第一個地址狂奔而去。
黑暗中，有什麼冰涼的東西滴在他後頸，不知道是冷汗，還是數據亂流凝結的星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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