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等的靈魂早已腐朽不堪……你們的靈魂死過嗎?”
嚴瑾的聲音不輕,卻如天問,直指三尊道心。
玄穹神色陡然一冷,掌中空間印輪轟然轉動,一道由萬千空間法則刻印而成的神文緩緩浮現,蒼茫沉重,光芒照亮整個碎空域︰
“她不是真正的魂源本體,不過是一縷殘念……鎮壓她!”
而霜寂神情更加凝重,掌心托著一朵通體冰藍、綻放著幽冷寒芒的霜道聖蓮。
她十指結印,寒息化作千層雪瓣,如同風暴中綻放的殺意,每一瓣都攜帶凍結魂域之力,直指未央神魂的主線,要將她徹底與魂域剝離!
嗔卻輕輕一笑,步步生花。
她玉指輕揚,似蝶影翻飛。
她的身後,一尊尊夢影魔像于彼岸花海中破土而出!
一尊象征“情”,眉眼含淚,笑中帶傷;
一尊凝聚“欲”,紅唇微張,妖異魅惑;
一尊映照“執念”,無眼無口,卻手持一面殘鏡。
三尊魔像,三種極端人性,宛若三面命運之鏡,悄然侵入未央的識海,要用她曾經的執念、欲望、情感,反噬她的魂道意志!
嗔輕聲笑道︰“讓我看看……這所謂魂主的心底,到底藏著多少扭曲的夢。”
三位準仙尊,終于動了真格。
但下一刻未央抬起一指,白金神袍獵獵飛揚,冥王冠下雙眸無悲無喜,只吐出兩個字︰
“魂判。”
虛空如墜長夜,萬物霎時沉寂。
夢極宮上空,一圈圈魂影如潮般升騰而起,哀鳴不絕,三千輪回中曾經留下魂道痕跡的意志被一並喚醒!
那不是某個時代的吶喊,而是所有靈魂共同的咆哮!
三位準仙尊原本可以摧山裂海的攻勢,在那一瞬間被定在了空中。
沒有任何雷霆,也沒有一點神光,甚至沒有一點波瀾。
只有一道淡淡的筆痕,仿佛由亙古長夜與眾生嘆息凝成,輕輕一劃,在虛空中勾勒出一個奇異字符。
那不是仙文,也非道文,而是流淌在天地法理與靈魂血脈最深處的古魂文。
其形似枷鎖崩裂,其意若天律裁決。
它的名字,名為【斷罪】。
這兩個字一落下,三位準仙尊的神情全然變了。
不是震驚,也不是憤怒,而是驚懼。
那是一種直擊“道心深淵”的痛苦,甚至不來自外界,而是源自他們自身——那些早該遺忘、但從未真正消失的“孽”。
玄穹首當其沖。
在“斷罪”浮現的剎那,他腳下那座由無數空間神鏈構成、象征他道途核心的宇宙道圖,發出低沉如哭的呻吟!
空間法則本應恆定、秩序、有序運轉,但此刻,那些金色鏈條像是被魂道之毒侵染,開始劇烈扭曲、沖突、互斥!
嘶啦!
道圖在他腳下崩塌,三分之一直接被撕裂成混沌亂流!
“噗!”
玄穹猛地噴出一口灰敗的神血!
那血在空中未落地,便化作億萬掙扎的灰色魂文,編織出一幕幕讓他靈魂戰栗的回憶︰
他曾在白玉京法座之上,親手斬斷最親近弟子的“宇道本源”,只因對方提出了“以眾生意識反哺空間穩定”的理念,違背了他對“掌控”的偏執。
那弟子臨死前的不甘與哀怨,如同火印,烙在玄穹的識海深處。
他驕傲的“掌控”之道,竟是在無數背叛與扭曲中堆砌而成,而現在……終于開始崩塌。
而霜寂更為淒然。
她的萬古冰蓮在“斷罪”浮現的那一刻,並未立即碎裂,而是如被加速凍結了一億年!
極寒之中,冰蓮花瓣發出斷裂時光的輕吟,每一片花瓣崩碎時,都化作一片片剝離的記憶碎屑——
那是她斬斷七情六欲、獨身入霜道的那些過往。
她曾親手將摯愛推入無盡冰川,只因後者在破境之際,對她露出一絲柔情。
霜寂一心問道,但那段柔情,卻從未真正從她心頭凋零。
此刻,她所修之“絕情冰蓮”,反倒成了她“有情未泯”的證據。
每一瓣崩碎的,不只是霜道冰蓮,而是她萬古冷心的自我欺騙。
億萬片細如塵埃的冰晶在半空飛舞,每一片都宛如最純粹的魂鏡,不再映照世間萬象,而是照見霜寂靈魂深處,被她千方百計封存、遺忘的記憶。
一片冰晶中,是一間極寒冰窟的角落。
一個瑟縮成團的小女孩躲在角落,衣不蔽體,雙唇泛紫,懷中緊緊抱著一枚殘破的赤色晶石。那是她唯一的熱源,也可能是她唯一曾被溫暖過的證明。
她眼中的依戀與恐懼,早已被時間與低溫凍結成堅冰,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空洞、死寂到幾近無機的麻木。
另一片冰晶之中,她站在極北絕地萬年寒淵之巔,為求霜道“絕對零度”之真意,親手剝離七情六欲。
每一次剝離,她都要用冰霜封住自己的情感中樞,如同剝洋蔥一般,一層層撕開、扔下懸崖。
“恐懼”成了一串冰稜,“喜悅”凝為一顆冰珠,她面無表情地看著它墜入深淵,沒有回頭。
而她的道行,也在這每一分“人性”的削減中穩步精進。
第三片、第四片……數不清的冰晶碎片旋轉飄舞,像一場無聲的審判劇,冷漠卻無比真實地揭示她漫長歲月的“成仙之路”。
那不是飛升,而是墮落。不是頓悟,而是麻木。
白衣女子孤坐玄冰王座,下方是無數被她親手冰封的挑戰者、敬仰者、甚至是……曾試圖靠近她心門的人。
他們化作永恆的雕塑,眼神中最後一絲溫度——敬畏、愛慕、執念,全都被凍結在厚厚的霜層之下,死寂得如同陪葬的雪花。
那片冰之王座,原來是用她一生“拒絕靠近”的手段鑄成的墓碑。
霜寂那一成不變的冷面,終于浮現出細微的波瀾。她伸出手,試圖觸踫那些碎片,指尖卻在離冰晶一寸之處停住。
那雙一直以理智與冷酷著稱的眼楮,此刻竟輕輕顫動,望著碎片中那條白得發光、卻也冷得發死的修道之路,仿佛終于明白︰
“這是靈魂攻擊……”
她喃喃低語,如冰原上穿過永夜的寒風,帶著一種她自己都未察覺的疲憊與空洞。
“她在審判……審判我們的魂。”
剝離情感、拒絕靠近、斬斷溫情……她以為那是“修道所需”,但在這刻,她才意識到,每一次“斬斷”,都是一次靈魂的自戕。
每一次進步,都是一場“自我謀殺”。
而現在,那些被她親手殺死的自己,全數甦醒,在【斷罪】的審判下,質問她為何要將自己化作霜雪。
而另一邊,嗔的反應卻如夢魘臨身,撕心裂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