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諾在夢中狂喊︰“不要帶走他!他不是魔修!他不是——!!”
可風雪吞沒了她的聲音,夢境如牢,記憶如潮,將她再度淹沒。
直到,那一道遙遠而熟悉的聲音,在夢境盡頭響起︰
“諾諾……醒醒。”
“醒來,我需要你。”
她猛然睜眼,胸口劇烈起伏,臉頰濕熱,呼吸紊亂,仿佛剛從冰河掙脫。
可淚早已滑落,濡濕枕畔。
她低聲呢喃︰“嚴瑾……”
那名字,如一支畫筆,輕輕點在心口最柔軟之處。
可她的聲音如墜深海,無人听見。
她想掙脫,拼命想醒來,想回到現實去找到他,告訴他她都記得了,她都明白了。
可夢境越陷越深,仿佛命運的藤蔓,將她死死纏住。
直到——
她又听見了一個聲音。
模糊的、遙遠的,卻那麼熟悉。
像是有人從另一個時空、另一段生命盡頭,呼喚她︰
“諾諾……醒醒。”
“這一次我們一起來打破宿命。”
她驟然睜眼!
少女的呼吸急促,胸口劇烈起伏,仿佛剛從溺水中掙脫出來。
淚,不知何時早已滑滿了臉頰。
她低聲喚著那個名字,像是怕夢會再次將他帶走。
“嚴瑾……”
她從未喊得這樣輕,卻也從未喊得這樣真切。
下一刻陳諾的雙眼突然睜開,不過她的眼前卻沒有見到那個她最想見的少年而是另外的一層夢境。
但此刻她終于明白。
那個夢境中的少年,不只是記憶里的嚴瑾。
他就是她的愛人。
而在現實之中。
狂暴的風雷滾動,大鳴皇宮的上空本應正午晴空,但經過了接連的幾次大戰之後太陽好像再也不想出現在這片天地之間。
整座皇宮全部淪為廢墟。天空之中超級強者的威壓也壓得人喘不過氣。
身披黑色長袍的嚴瑾低頭望著懷里的陳諾。
她依舊昏迷不醒,眉心浮現出一抹若有若無的金紅印痕,像是一只正沉睡的鳳鳥,羽翼輕輕顫動,卻始終不曾睜眼。
他伸手輕撫那印痕,靈力悄然封住她躁動的靈脈波動,低聲道︰
“還沒有醒嗎?商心言的大夢仙訣,果然玄妙。”
他的語氣里沒有怒意,反倒帶著一點疲憊和好奇。
他本想探入她的識海,探查一下陳諾的神魂狀況,卻不料下一瞬——
背後一股凌厲至極的儒道術法破空而至!
那是一道墨金色的真言,如劍非劍,似火似墨,化作儒道劍意,直刺他識海心神!
但嚴瑾僅僅只是輕輕一挑眉,隨後他左手抬起,指尖一彈。
那真言當空炸裂,宛如墨花濺開,余波震得他袖袍鼓動,亂發翻飛,卻未能沾他分毫。
他回過頭,看見了那襲染血白衣身影。
老夫子手握一柄浮沉玉笏,站在地上皇宮廢墟的斷壁殘垣間,此時的他身形佝僂,氣息微弱,宛如風中殘燭。
唯獨那一雙蒼老的眼楮,卻依舊亮得刺人。
“先生竟也學會偷襲了?”
嚴瑾輕輕眨了眨眼,語氣里有點笑意,又有幾分憐憫。
“真讓學生有點失望啊。”
老夫子咬著牙,聲音低沉沙啞︰“你,已經不是我教過的那個學生了。”
“你現在,是個魔頭。”
“魔頭?”
嚴瑾聞言笑了,聲音里沒有怒氣,反倒像是听到個挺新鮮的詞。
“我承認我有秘密,但那先生你呢?”
他一步步走近,黑衣如墨,周身魔氣翻涌,天地都隨之微顫。
“你明知道我想做的,只不過是救一個人而已。你為何還要來阻我?”
“還是說,你怕我……打破這座牢籠?”
話音落下,他抬頭望向那黑雲翻滾的天穹。
那是月魂洞天的天道之巔。
一道無人能夠看清的人影端坐于九重雲霄之上,他的雙目緊閉,眉心裂縫處涌出赤紅光芒,仿佛在吞噬整個洞天的天命。
這正是嚴瑾最開始就放置在天道之上的魔性分身,也是真正控制著一切的幕後黑手。
整片天地的規則秩序,已被那尊魔性化身徹底控制。
嚴瑾淡淡地看了那尊魔影一眼,隨後他忽然轉回頭來,眼里多了一絲晦暗莫測的光。
“先生是不是很驚訝,我能認出你來?”
他說這話時,語氣溫和得像是在敘舊。
“從我徹底醒過來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了。”
“儒道魁首?書院院長?這些年一直高高在上的‘聖賢’?不過是一個偽裝罷了。”
他繼續走近,走得老夫子不得不向後退半步,卻強撐著沒有移開目光。
“夫子,你是這座洞天的天道化身。書院,是你立的;賢榜,是你定的;所謂的‘諸子百家競道’,不過都是你安排好的一場局。”
“你引導天才,啟發諸子,維持秩序,看起來像是為了整個下界著想,但你真正想維持的,是這洞天的平衡吧。”
“你以為所有人都在你的棋盤上爭天奪命,卻沒料到——他們磨的刀,是我的。”
老夫子喉頭一緊,卻沒有說話,只是眼神中隱隱浮出不可置信。
而嚴瑾,嘴角輕輕上揚。
“孟濤的鬼王眼,是我賜的。”
“宇軒的奴道天賦,是我調的。”
“大元開國皇帝的國運也是我授意下進入他的身體之中的。”
“他們一個個,都以為自己是在追求上界的仙道,實則不過是我在淬煉天道和輪回之身的試刀石罷了。”
“而現在——”
他腳下輕輕一點,整片廢墟顫抖,碎石翻飛。
“我,已經磨完了這把刀。”
“下一步,該是劈開這下界牢籠了。”
老夫子終于開口,聲音有些啞︰“你以為你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相。但你連自己體內那幅畫卷的來歷都未徹底看清。”
“你不是救世者,你不過是——另一個被惡念支配的魔鬼。”
嚴瑾卻笑了,笑得很輕,像是對這句“舊台詞”听膩了。
“先生,我是人是鬼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現在,已經伸手就能觸摸到成功。”
而黑袍嚴瑾,卻仿佛全然不在意老夫子眼中的痛與怒,依舊語氣平緩地繼續說道︰
“不過嘛……一切計劃也總有例外。”
“整個下界,有兩個棋子不在棋盤上。”
他輕輕豎起兩根指頭,語氣緩慢而篤定。
“一個是陳漁。”
“另一個,就是你。”
老夫子的目光瞬間沉了下去,那雙早已被風霜洗禮的老眼此刻卻如古井般深不見底。
他盯著眼前這個他一手教出的弟子,如今卻成了引發下界動蕩的導火索。
“你到底想做什麼?”他低聲問道,“你要的逆天改命是不可能成功的,你真打算……毀了這個世界嗎?”
“毀滅?”
嚴瑾聞言卻只是微微一笑,那笑意不帶絲毫瘋狂,反倒更像是一個已經洞悉結局的棋士,正在落下那收官的一字。
“我不是毀滅的使者。”
“我只是……想救她。”
他說著,抬起手,指尖一點虛空。
只見天地劇震,萬象失色,一幅恢弘而又詭異的畫卷瞬間在空中緩緩鋪開。
畫卷黑白交織,墨浪翻涌,線條雜亂扭曲,卻又有種無法言喻的深邃。畫中沒有日月星辰,沒有山川草木,只有坍塌的神紋、破碎的法則、倒懸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