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春秋卷》的卷中世界退出，嚴瑾睜開眼，現實的色彩才一點點重新回到眼前。
可他的腦子還沒完全回神，滿腦子都是那位春秋仙尊臨走前那句意味深長的話。
他正想著出去透口氣、換個腦子，剛一推門，就發現門口站著一個人。
是陳諾。
她就那麼站在門外，風輕輕撩動她的長發，吹得她的裙擺微微揚起。
這一次，她竟沒穿平日里那一身紅得耀眼的裙子，而是換上了干淨得像月光一樣的白裙。
這身打扮倒不是最讓嚴瑾愣神的原因。
真正讓他發怔的，是她的神情。
陳諾臉上帶著一抹不太自然的紅暈——那不是害羞，也不像發燒，更不是那種氣呼呼的羞怒，而是一種心事太重、快要藏不住的模樣。
她看他的眼神也不一樣了。
不再是以前那種張揚中帶點“我就喜歡你，你奈我何”的調皮，也不似過去那種不拘一格的坦蕩，而是一種……小心翼翼的遲疑。
像只想叼魚又怕水的小貓，一會兒往前蹭蹭，一會兒又想縮回去。
嚴瑾挑了挑眉，心里開始泛起了好奇的漣漪。
但他還沒開口，陳諾已經先一步抓住了他的手。
她的手出奇地涼，跟他以前牽過的、那個在風中撒著野的小公主完全不同。
“陪我走走，好嗎？”
她笑著望向他，眼神里藏著很多復雜的東西︰不安、期待、猶豫，還有一點點讓人心軟的軟糯。
嚴瑾原本想調侃她一句︰“喲，這算是約會邀請嗎，小公主殿下？”但那句話剛到嘴邊，他腦海里忽然閃過剛剛紅衣仙尊說的話︰
“她的情緒，最近有些不對。”
他難得沒抖機靈，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好。”
兩人一路出了書院，沿著林間小道走到大鳴湖邊。
這個地方，對他們倆來說，不只是湖。
第一次來，是陳諾把他拐過來的，說想看看書院最美的景色；結果一轉頭，他不僅看見了湖，還收服了那個後來變成奶龍的小龍崽——彼時還是落魄的東海龍君。
如今故地重游，夕陽鋪灑在湖面，水光粼粼，就像是天在水里撒了一把金粉。偶爾波紋蕩漾，就好像是這湖面也在偷偷眨眼。
陳諾走到湖邊，蹲下身，伸手撥了撥湖水，一動不動地盯著那片泛著光的水面，仿佛能從中看出人生的答案。
嚴瑾沒說話，只是站在她身後，一言不發地陪著她。
風很溫柔，像是也知道今天有點特別。
忽然，陳諾開口了，聲音輕得幾乎被風吹散。
“喂……你以後，有沒有想過……結婚這事？”
嚴瑾微微一愣。
這話听起來像玩笑，但她的語氣，一點都不像在開玩笑。
她低著頭，嗓音輕得像是怕驚擾了湖水，也像是在害怕听到一個不願面對的答案。
嚴瑾的第一反應還是想打哈哈︰“哎呀，這話題太早啦——”但話剛到舌尖，他卻忽然停住了。
不知道為什麼，他腦子里閃過很多過去的畫面。
她笑著追著他跑，拎著劍罵他是狗男人，為了他怒懟皇室的長輩，在藥田里跟嚴瑾玩鬧……每一個瞬間都那麼鮮活，就像是一部他沒認真看完的電視劇，現在終于重播了。
他忽然意識到，如果這時候他還像以前那樣一笑帶過、輕描淡寫地敷衍過去，那他就永遠也說不清自己的心了。
于是這一次，他繞到她面前，蹲下身，抬頭看著她。
“如果是你，我當然願意娶。”
陳諾抬起頭，顯然被他這句“直球告白”砸了個正著。
她眼里的驚訝像是一下子被點亮了，慌亂、喜悅，還有一點藏了很久終于偷偷跑出來的小雀躍，全都像春風一樣吹進了她的眼楮里。
那一刻，夕陽剛好落在她的肩頭，把她整個人都暈成了柔和的光。
嚴瑾看著她的眼楮，嘴角揚起一抹溫柔的笑，語氣不急不緩，卻比什麼都認真︰
“這十年里，從你第一次帶我來大鳴湖開始，到你悄悄幫我出頭、替我擋風遮雨……你說過的每一句話，我全都記得。”
“你記得那次吃桃花糕嗎？你明明最愛吃甜的，卻只吃了一小口，剩下的全夾給我，還說什麼‘太膩了’……其實你就是覺得我沒吃夠。”
“我以前不信什麼一見鐘情，也不信命運安排。但如果非要讓我選一個人一起走完這一生，我想……一定是你。”
他說得輕，像是在回憶，不像在表白，更像在翻一本只屬于兩個人的日記，一頁一頁，慢慢讀給她听。
“你總說我油嘴滑舌，是在擔心我太吊兒郎當、容易惹禍。”
“你嫌我不正經，其實是怕我就這樣混日子，把未來耽誤了。”
“你以為你藏得好？可你每次回頭偷偷看我，我早就看見了，只是一直裝作沒發現。”
“這個世界很大，修行路很長，但我只想牽著你，一起走完這條路。”
“除了家人，你是唯一真正走進我心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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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句話落下來，像春雨落地，輕柔又真切，在陳諾心里慢慢泛起漣漪，一圈一圈，化不開。
說到這里，他忽然停了一下，語氣溫柔得像在講一個遙遠的故鄉傳說︰
“你知道嗎，我老家那邊有句話——‘我見眾生皆草木，唯你是青山’。”
“你不來，我就畫山畫水畫浮雲；你來了，我只畫你一個人。”
陳諾眼眶一下就紅了。
她努力抿著嘴，不讓眼淚掉下來，嘴角卻勾出一個笑，笑里帶著太多委屈、太多高興，還有終于有人回應的安心。
她聲音輕得幾乎飄在風里，帶著一絲哽咽︰
“那你……不能反悔。”
嚴瑾輕輕握住她的手，像是握住了整個人生最想珍惜的東西。
“我不反悔，諾諾。”
“這一生，我只想娶你一個。”
她咬著唇，像是在拼命壓住情緒，但眼淚還是倔強地掛在了睫毛上，把所有委屈、感動、歡喜，全都揉在了一起。
她聲音啞啞的，像是夢囈一樣問︰
“你說的這些……都是真的？”
嚴瑾點點頭，笑著把她攬進懷里，像抱住了整個世界。
“當然是真的。”
陳諾的桃花眼里全是水光，像春水泛濫，盛不下的柔情和愛意。
她咬著唇，語氣帶著威脅卻軟得不像話︰“你要是敢騙我……我就……我就馬上去喜歡別人！”
說完，她腦袋狠狠埋進他懷里，手卻死死勒住了他的腰，像是怕他一松手就不見了。
嚴瑾感受到懷里女孩輕輕發抖，動作像只嚇到的小獸，他輕柔地拍了拍她後背，像在安撫︰
“那我要是變心，就讓我孤獨一輩子吧。”
風從湖面吹來，掀起兩人衣角，像是替他們這段久藏的感情奏起了第一首序曲。
就在這一刻，嚴瑾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又吻了吻鼻尖，最後輕輕落在她的唇上。
陳諾瞬間整個人僵住了，臉紅得像剛出窖的桃花釀。
這位平日里跳脫灑脫、膽大包天的九公主殿下，終歸也還是個沒談過戀愛的少女。可就在嚴瑾真正吻上她的那一瞬間，所有的緊張和羞澀都化作了軟軟的回應。
她像是終于被放進了一個安全的懷抱里，緊緊抱住他，什麼也不想，什麼也不怕。
就這樣，兩人就在大鳴湖畔，在那片金色的晚霞下，深情相擁、熱烈相吻。
風吹皺了湖水，也吹動了兩個少年心頭，那些早就泛濫卻始終沒說出口的悸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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