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放眼望去時,斜斜的銀河從蒼茫夜空穿插過來。
星空呈現出悠遠的深藍,像淌過一道傾斜落地的水銀,稀薄的雲影浮漾,覆霜蓋雪地照亮塵世,殘霧盡散。
他卻望不到人間迷離的燈火。
霧失樓台,月迷津渡。白骨枯敗時,星河才會開滿荒原。
神明又如何自渡?
男孩並非只會自哀自怨、自我懷疑之人。可哪怕以他的心智,此刻也已經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他第一次認真審視自己的靈魂。
若真讓他仔細品鑒自身的品質,他其實能林林總總人模人樣地說出許多亂七八糟的優點。
的確是優點。
你看那只小朋友,他不僅聰明伶俐,學富五車,能說會道,溫柔體貼,甚至如花似玉,撒嬌賣萌,妖言惑眾,屑到氣人…
嗯,後面不算。
總而言之,若讓神千落評價自己,他總能胡謅出好多常人想都不敢想的玩意出來。也不知算不算得上優秀神明生來的自覺。
但意識到少年神千落的存在後,他終是逐漸察覺到了自己許多層面的空缺。
從殘缺的人格和疲憊的靈魂就能窺見一二。
奔跑的熱度消散後,乍起的夜風輕而易舉地帶走男孩繾綣的體溫。輕顫發冷的身軀靠在粗糙的樹干之上,他無助地身體泛軟,呼吸淺淡。
歡喜,崇拜,恐懼,敬畏、服從與愛。
他好像並不缺乏一切美好溫順的品質,可即便面對心底深處最為未知、且潛在風險極大的詭異存在,哪怕對方幾次諸般挑釁輕視他,作為或許是神千落的自己,卻全然生不出絲毫憤怒與敵意。
就像是缺失了什麼,明明潛意識中認為不應如此,又避無可避地選擇了軟弱和退讓。
或許在他人看來,那是溫柔理性,善解人意。
若是真正的神千落面對小朋友如今的情況,會做些什麼呢?
…大概是不滿地撇著嘴,冷哼他才不會為了成為誰而模仿誰。有人指責他神千落並非神千落?好說好說,先淺淺暴揍一頓試試看效果便好。
就像心底那莫名其妙的少年聲音所說,他永遠也不可能是神千落…
小朋友突地愣了一下。
可那少年對待他人的憎惡感和防備心,是不是奇奇怪怪的過強了?
一下子站起了身,卻又因為心神起伏過大沒能站穩,神千落踉蹌一步摔進了草叢里,睜大的明亮眼楮卻直愣愣地盯住了浩瀚的星空。
他是不是察覺到了什麼真相?
那少年說,自己是否在蠱惑他奪回他的身體。
「他」是神千落?
一只嘲諷拉滿又不屑哼哼冷笑來冷笑去看起來不太正常樣子的刺頭?
就他?不可能。
小朋友的表情一下子嫌棄了起來,總算難得心生了一絲鄙視滿滿的負面情感。晃晃悠悠從草堆中爬起,捋下了黏在呆毛上的枯葉。
警戒,憎惡,樂觀與輕蔑。
既然他不是神千落,那奇怪的少年更不可能是真正的神千落了。
男孩這樣想著,回想起自己被「他」莫名其妙嚇了好久,終究還是隱隱有了炸毛的趨勢。
所以那家伙是在無形地恐嚇他!恐嚇一只小朋友!
怎麼會有這樣沒有良心的人哇!
找回幾分理智的神千落終于是不再那麼慌亂了,收拾起幾近破碎的心情朝著鐘離的方向匆匆跑去。
既然他們都不是神千落,又或許都是神千落,那麼,那麼…
貓爪撓心般的絲縷希冀和渴望,就這樣像夏日午後瘋狂生長的枝蔓,無聲無息在即將被傷痕碾碎的稚嫩心髒處盛開了。
那麼他,身為幼年心智而純粹善意的他,是否也可以擁有被他徹徹底底注視的資格呢。
夜里的林間其實還是有些可愛的,清爽的風帶走了男孩發梢眉間的懼怕和難過,他滿身風葉和迫切,沖入了燈火交織的人間。
在亭台樓閣中,尋到了心中思念至極之人。
“先生!…”
那波光晃動的眸瞳,即將脫口而出的話語,卻還是遲疑了。
那一夜,浮華燈火燦爛。他端坐在高台,他立于長街盡頭。
神明沐浴在暖色的燈火,而仰望思慕他的那人,凝滯著呼吸,連同眸瞳熹微的光亮,一點一點,被消融在無邊的黑暗里了。
戲台悠揚的曲調正值那簫神風光,諸般人物俱能輕易窺見,那暖陽般的金瞳蕩漾開的神往。
細碎的劉海擋住雙瞳,男孩終是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他」、他,與神千落,總歸絕非所謂的相同之人,乃至獨屬于不同的個體。
他們是苟活于世的殘次品,終究不曾少年。
故事的最後,男孩無言輕嘆,撤回步伐,收起凝望故友的目光,回身踏入不見光明的霧里。
暫且還是不要再見罷,他想。
他並非真正的神千落。
…一如宛若傳說的少年,算不得真正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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