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興縣小縣城的飯店里,倒是一片熱鬧。各個包間里,時不時的,傳來陣陣的嬉笑,以及酒杯踫撞的聲音。國增和國龍兄弟二人,正坐在包間里,倆人已是等候多時,國增看了看國龍︰“還不來啊?”
“快了吧。”國龍道︰“過年這幾天,請鄭連城吃飯喝酒的人,不在少數。尤其是在內銷這個關口上,能不能進銷售科,就他一句話的事,誰不想趕緊巴結巴結他。”
“不是,人家,能要我?”國增帶著一絲不自信︰“我也沒跑過業務啊?”
“哎呀,你放心,我把你的情況,都跟他說了。”國龍道︰“他要是不想要你,今晚能願意見見你?我也就不用把你叫出來了。”
“龍哥,說實話,我是覺得,自己沒什麼希望。”國增嘆了口氣︰“人家,可能也是就給你一個面子,見上一面而已。”
“那不可能。”國龍點了支煙,又扔給了國增一支︰“國增,我跟你說,你能不能進銷售科,就看今晚的這頓飯了。這頓飯要是吃好喝好,也就基本能板上釘釘了。這是你的一個機遇,國增,你得抓住了。”
幾天前,國龍給鄭連城,打了個電話,說自己有個叔伯弟弟,名叫國增,正兒八經的高中畢業生。要不是家里當初窮,供不起上學,如今國增,早就上了大學,如今在縣里,起碼是個小科長了。
國龍又跟鄭連城,美言了一番,說國增這人實在,真誠,能吃苦,能受累,自己干過小買賣。前幾年做刷子,倒騰刷子,算是正兒八經跑過業務,會與人打交道。只是這兩年行情不好了,才不想干了,想問問鄭連城科長,能不能讓國增,去他們銷售科。
廠長司機的面子,鄭連城不能不給,最後約了個時間,說先見見國增這個人,能不能進銷售科,得看看國增,是不是那塊料。
倆人定好了時間和地點,國龍這才帶著國增,在飯店里等候。
過了一會,包間的門被推開了,鄭連城一身的商務打扮,滿身的酒氣,笑著道︰“哎呀,國龍,不好意思,實在不好意思啊,讓你久等了。我剛從上一場兒下來,來晚了,來晚了啊,我先自罰一個。”
“老鄭,這哪的話。”國龍笑著,連忙起身︰“不晚,不晚,好飯不怕晚啊。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就是我跟你說的,我弟弟劉國增。”
國增早已起身,跟在國龍身後,連忙對鄭連城道︰“鄭科長,你好。”說著,便伸過手去。
鄭連城也笑著,與國增握手。又看著國增,上下打量了一番︰“嗯,國增這派頭,一看就是做買賣的,適合跑業務。”
“哪里哪里。”國增笑著自謙︰“跟科長,還有龍哥比起來,我可是差遠了。”
三人坐下,服務員上了菜,國增連忙給二人倒上酒,又紛紛給二人點上煙。鄭連城喜歡喝酒,即便剛才,在上一個酒局,已經喝了兩杯高度白酒,但此時,依舊氣若泰山,來者不拒。
三人一邊喝酒,一邊聊天,國增哪一年高中畢業的,畢業之後,做過什麼,現在又做什麼,鄭連城問了個底朝天。國增也是一五一十的回答,自己考過武警,但是後來不知為何,不了了之。接著又搞過養殖,也在鹽場拉過耙子,這些年,一直做刷子,經常往返于石家莊,跟一些批發商打交道。
鄭連城听的津津有味,讓國增把做刷子,跑刷子的前前後後,又說了一番,尤其是怎麼,跟批發商們打交道,怎麼跑石家莊的市場。
這些,國增自然是熟悉,便又一一的說了,自己是如何,看到這做刷子的商機,又是如何,聯系石家莊的批發市場,如何的送刷子,聯絡各個小老板等等。
鄭連城大口的吐著煙,目不轉楮的看著國增,心里已然有了答案︰“好,好,咱們銷售科,就需要你這樣的人才,國增,你是跑業務的料。”
“科長,你抬舉我了。”國增依舊謙虛︰“頂多算是小打小鬧,要是以後,能進咱銷售科,在鄭科長手下打打工,我一定好好干。”
“好,好。”鄭連城拍了拍國增的肩膀︰“國增,你知道我是哪的人嗎?”
“听龍哥說過,科長你是鄭龍窪人。”國增道。
“沒錯,是鄭龍窪人。我們村,有個姓鄭的老師,在海中教書,你知道吧?”鄭連城道。
“你是說,鄭樹青老師吧?”國增道︰“我們歷史老師,教過我啊。”
“哈哈,我三叔。”鄭連城笑著道︰“我來之前,跟他說了,今天晚上,跟他的學生吃飯。他還不信,一會,我非讓他信了不可,他一會就來。”
“是嗎?”國增驚奇︰“我可是從畢了業,就再也沒見過鄭老師。不知道他,還能不能認出我來。”
“來,國增,咱這樣吧,我三叔一會來了,要是能認出你來。”鄭連城拍了下桌子,看了看國增,又看了看國龍︰“你進銷售科的事,就定了。”
國增愣了一下,鄭樹青老師,能不能認出自己來,自己還真不確定。唉,自打高中畢了業,跟那些高中的老師,同學們,各個也都沒了聯系,國增不禁懊悔起來。
說話間,包間的門開了,鄭樹青依舊帶著那副眼鏡,只是不再是那個,意氣風發的青年教師,臉上的贅肉,皺紋都多了不少,人也蒼老了許多,但眼神依舊很精神,更像是個睿智的大學教授。
“三叔,你怎麼才來啊,我們都等你半天了。”鄭連城起身。
國增,國龍也起身,紛紛道︰“鄭老師好。”
鄭樹青看了一眼三人,目光直逼國增︰“國增,你怎麼在這啊?”
“三叔,你認出來啦?”鄭連城哈哈大笑。
國增,國龍,終于松了口氣。
還沒等國增回答,鄭樹青搶先一步,對著佷子道︰“你這話說的,我的學生,跟我上過一天課,我也認得,何況我教了國增三年啊。”
鄭樹青繼續道︰“我說呢,你說今晚,跟我的一個學生一起吃飯,鬧半天,原來是國增啊。哎呀,國增,畢業這些年,你都干嘛去了?”
“鄭老師,真是好多年沒見了。我啊,我瞎過日子吧,混得不好,沒臉見老師。”國增說著,一把握住老師的手,又不禁自嘲︰“這一晃,都十多年了,我跟別的同學比起來,沒什麼出息,一事無成。”
“切,這話說的,什麼混的不好,一事無成的。”鄭樹青道︰“這十多年,咱還都好好活著,就是最大的幸福,咱就該知足。”
“瞧我三叔。”鄭連城笑著道︰“不愧是老師,說話,還是一套一套的,三叔,我小時候,你可沒少教育我。”
“那是。”鄭樹青道︰“我要是不好好教育你,你現在,能當這餐具廠,銷售科的科長?”
“哈哈哈。”鄭連城連忙舉起酒杯︰“三叔,你桃李滿天下,說的對。來,你也說說,國增這個學生怎麼樣?”
國增,國龍,也都舉著酒杯,听著叔佷倆的玩笑話。國增卻想听听,如今的老師,是怎麼評價,當年的自己的。
“那還用說。”鄭樹青看了國增一眼︰“國增這個人,聰明,刻苦,知道上進。當年,要是再復讀一年,現在起碼也至少,跟他弟弟國超一樣,在咱海中,當個高中老師了。”
鄭樹青的一番話,讓眾人的心,終于塵埃落定。
“好,那就好,來三叔,我們敬你。”鄭連城連忙舉杯,眾人的酒杯,終于踫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