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形微沉,擺出一個標準的起手式,周身氣流開始以他為中心瘋狂旋轉,顯然是在醞釀更強的一擊!
惡首見狀,眼中獰色更盛,巨刃再次揚起,更加狂暴凶戾的氣息開始凝聚,第二波更可怕的踫撞眼看就要爆發!
就在這千鈞一發、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的時刻——
一道宏大、平和、卻蘊含著無上威嚴的聲音,毫無征兆地響徹于天地之間!
“到此為止吧。”
這聲音並不如何響亮,卻清晰無比地傳入在場每一個人、乃至青萍城每一個角落的每一個人耳中,仿佛不是在耳邊響起,而是直接回蕩在每個人的心湖深處。
大音希聲,掃平一切雜音;又如同耳畔掠過的清風,柔和卻不容抗拒。
聲音響起的剎那,那即將再次凶猛對撞的源氣巨刃和青玉長劍,就如同陽光下的冰雪,瞬間凝滯,繼而無聲無息地、迅速地瓦解、潰散!
那足以毀城滅地的磅礡源氣,竟溫順地化作最本初的天地能量,絲絲縷縷,消散、歸于天地之間,仿佛從未出現過。
前一瞬還爆鳴震天的天空,下一刻已萬籟俱寂!
“什麼?!”惡首臉上的狂笑和獰厲瞬間凍結,轉化為極致的驚駭與難以置信!
他猛地扭頭望向城主府方向,瞳孔驟縮,失聲驚叫︰“該死!這老東西…這老東西不是正在閉關沖擊瓶頸嗎?!情報有誤?”
巨大的恐懼瞬間攫住了他。沒有任何猶豫,他甚至不敢再多看一眼,更顧不上什麼面子勝負。
身形猛地一轉,周身黑氣爆涌,化作一道迅疾到極點的黑色流光,不顧一切地朝著遠方的天際遁逃而去,速度快得在空中拉出一道長長的黑色尾跡,眨眼間就變成了一個小黑點。
南震海听到這個聲音的瞬間,渾身猛地一震,臉上涌現出無比激動與敬畏的神情。
他立刻整理衣袍,毫不猶豫地朝著城主府方向,推金山倒玉柱般深深地彎腰行禮,用無比恭敬、甚至帶著一絲顫抖的聲音高呼︰
“恭迎城主大人駕臨!”
聲浪在寂靜的場中傳開。
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巨石,瞬間激起千層浪!
下一刻,無論是空中結陣的南家源師,還是下方驚魂未定的南家子弟、各方來賓、無數看客,盡皆從巨大的震撼中回過神來。
如同潮水般,一片接一片的人紛紛躬身行禮,動作匆忙卻充滿了敬畏。
“恭迎城主大人!”
“拜見城主大人!”
一時間,山呼海嘯般的聲音響徹雲霄,匯聚成統一的敬語,震動著整個青萍城。
有不少修為低下或心志不堅者,更是激動惶恐得五體投地,向著城主府方向連連叩拜,額頭觸踫著冰冷的地面。
柳如山還呆呆地站著,完全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和那浩瀚天威般的聲音震懾住了,大腦一片空白。
旁邊的融烈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他的背脊,用力將他彎了下去,同時在他耳邊急促地低語︰“傻小子!快低頭彎腰!城主大人尊容,豈是我等能夠直視的!不想惹禍上身就乖乖行禮!”
另一側的阿柔也早已躬身,此刻同樣焦急地低聲催促︰“小子,快低頭!”
就連剛剛落下武戰台、臉色微微有些蒼白的小溫,也迅速整理了一下略顯凌亂的衣袍,一手輕輕按在先前被氣勁震蕩得有些氣血翻騰的腹部,微微欠身,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行了一個標準的後輩之禮,清冷的眼眸中充滿了敬重。
霎時間,奇異的景象出現了。
在武戰台正上方,那巨大的白色光繭之上,天空中,無盡的源氣開始匯聚、扭曲、變形。
最終,一張巨大無比、幾乎遮蔽了小半個天空的面龐虛影,緩緩浮現!
這面龐的五官略顯模糊,看不真切具體樣貌,仿佛籠罩在萬千霞光與氤氳之氣中,唯有一股淡漠、威嚴、俯瞰眾生的意志清晰可感。
而在那眉心正中央,一道深紫色的、復雜玄奧如同火焰又似星辰的印記,卻凝實無比,熠熠生輝,散發著令人無法逼視的威嚴光芒。
巨大面龐的邊緣,散發著淡淡的、卻純粹無比的紫色輝光,這光芒並不刺眼,卻仿佛蘊含著無上的法則之力,如水銀瀉地,無遠弗屆,悄無聲息地漫過整座青萍城。
在這一刻,城中的每一個人,無論是深宅大院里的權貴,還是陋巷深處的平民,甚至地底密室中潛修的身影,都產生了一種奇異的感覺——自己仿佛正被一道溫和卻洞悉一切的目光輕輕掃過。
整座城市的每一個角落,似乎都被這淡淡的紫光照耀得清清楚楚,無所遁形。
“還是這般……鬧了一通,攪得雞犬不寧,便跑了……”
巨大的面龐上,那模糊的雙唇並未張開,卻發出了如同洪鐘大呂般的聲音,回蕩在天地之間,語氣平淡,听不出喜怒,仿佛只是在陳述一個司空見慣的事實。
那碩大無比、宛若日月般的眼眸,緩緩掃過下方狼藉的武戰台、驚惶的人群、以及躬身行禮的眾人。
目光所及之處,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將身體彎得更低,心中充滿了敬畏。
最終,那目光定格在南震海等人身上。
“南家惹出的事端……”巨大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定論,“爾等,要好好善後。”
南震海身體一顫,頭顱垂得更低,幾乎要踫到自己的胸膛,用帶著明顯顫抖和無比恭順的聲音連忙應道︰
“是!謹遵城主之命!南家必定竭盡全力,妥善處理一切,絕不敢有絲毫怠慢!”
“嗡……”
天空中的巨大面龐得到了回應,不再多言,發出一聲輕微的嗡鳴,旋即那龐大的影像開始變得虛幻、透明,如同被風吹散的輕煙,轟然消散,化作漫天光點,迅速融于天地之間。
那片被巨大面龐佔據的天空,此刻出現了一片短暫的源氣真空,四周的天地源氣立刻洶涌而至,填補著這片空白,發出呼呼的氣流聲響。
足足過了幾十個呼吸的時間,那彌漫全城的無上威壓才徹底散去。
南家眾人,以及全場所有彎腰行禮的人,這才感覺身上那無形的重壓消失了,如同卸下了千斤重擔,紛紛長長地、心有余悸地舒了一口氣,帶著滿心的震撼與後怕,緩緩地直起身子。
“呼…… …… ……老天爺,這就是城主大人的威壓嗎?
太可怕了,剛才那一瞬間,我感覺自己就像被萬丈高山壓著,氣都喘不過來,腿軟得根本站不直!”
一名觀戰的四印源師一邊使勁拍打著袍服上沾染的塵土,一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對同伴心有余悸地說道,臉上依舊殘留著駭然。
另一人抹了把額頭的冷汗,連連點頭︰
“誰說不是呢!光是聲音就讓我源氣運轉停滯了……城主大人怕是功參造化,離那傳說中的境界都不遠了吧?南家這次……唉……”
場中議論聲低低地響起,充滿了敬畏與感慨。
南震海站在原地,沉默了許久,臉色變幻不定,顯然在急速思考著方才發生的一切以及城主最後那句“善後”的深意。
今日南家可謂顏面掃地,不僅精心準備的武比被徹底攪亂,柳如山橫空出世擊敗接近五印修為的南飛槿,更引來了惡首襲殺、護法出戰這等驚天之事,最後竟還勞動了閉關的城主大人親自出手平息……這一切,都需要他這位主事人來承擔和料理。
半晌,他才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翻騰的心緒,轉過身,目光復雜地看向不遠處剛剛被融烈和阿柔扶穩的柳如山。
他踏步上前,來到柳如山面前,努力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平和甚至帶著一絲贊賞,但眼底深處的那抹沉重與陰霾卻難以完全掩飾︰“柳小友……”
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詞句。
“此次武比,結果明朗。是你……勝了。”說出這句話時,南震海喉嚨有些發干,但還是繼續說了下去,“我們南家,言出必踐。之前承諾過的彩頭,自然不會食言。”
他目光直視著柳如山,聲音提高了一些,確保周圍不少人都能听到︰
“按照約定,你可以提出你的需要!功法、源技、神兵利器、靈丹妙藥,或是其他珍稀資源……只要是我南家寶庫所有,且不觸及根本之物,皆可允你!說吧,你需要什麼?”
路遙聞言大喜,濃眉飛揚,古銅色的臉龐因激動而泛起紅光。
他右臂肌肉猛然賁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記巧勁肘擊精準地撞向柳如山的腰部。
這一擊看似剛猛,實則力道控制得恰到好處,既傳達了急切之意,又不會真正傷及後者。
柳如山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撞推得向前半步,青色衣衫隨之拂動。
他立即反應過來,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忐忑,向前邁出三步,向著南震海所在的方向微微躬身,抱拳行禮。
他的聲音清朗而堅定,穿透了武戰台上尚未完全散去的能量余波︰“晚輩別無所求,只想要一顆地仙果!”
此言一出,宛若一塊巨石投入平靜的湖面。南家陣營中瞬間爆發出一陣劇烈的喧嘩之聲,聲浪幾乎要掀翻武戰台上空的防護結界。
站在前排的南家子弟個個面露驚愕,後排的人則紛紛踮起腳尖,想要看清這個膽大包天的年輕人。
“什麼?這小子獅子大開口吧,竟然索要地仙果此等天地靈物?”一個滿臉虯髯的南家護衛失聲叫道,手中的長槍因激動而微微顫抖。
“讓他要,他還真敢開口!恬不知恥!”旁邊一個身著錦袍的年輕子弟嗤笑道,但眼神中卻難掩嫉妒之色。
“這顆地仙果要是給出去,今年的名額就又少一個了!”一位年紀稍長的南家執事憂心忡忡地捋著胡須,轉頭看向身旁的同僚,
“我家族中弟子數百,每年為這三五顆地仙果爭得頭破血流,如今竟要平白送予外人?”
竊竊私語聲如潮水般蔓延開來,人群中不時爆發出不滿的議論。
這些聲音雖然壓得很低,但在場的都是修為有成的源師,自然听得一清二楚。說來說去,根本原因是地仙果涉及到了南家眾多低階源師的核心利益。
地仙果三十年一開花,三十年一結果,再三十年方得成熟,服之可助源師加速修行,突破瓶頸。
他們煉氣修道,勤修苦練,不就是為了在有限的時間內提升修為,從而延長壽命嗎?
這是人之常情,只是認賭服輸也是天地間千年不變的規矩。
南震海面色凝重如鐵,那雙歷經滄桑的眼楮微微眯起,目光在柳如山身上停留良久。地仙果雖然不是南家寶庫中的頂尖寶物,但是在家族中相當受歡迎,每年都有大批的源師為此爭斗。
這些原本要賜予家族大比優勝者的靈果,若是再送出去一顆,必然會加劇族中內斗。他甚至可以預見,消息傳回家族後,那些期盼已久的子弟們會有多麼失望。
柳如山見南家長老們遲遲不語,心知此事棘手,卻又不能退縮。
他再次拱手,聲音更加清亮︰“晚輩也不奢求其余寶物,還請各位前輩恩準!”
他的意思很明顯了,要是南家不給地仙果,他就會索要其他更為珍貴的寶物,如此南家就是撿了芝麻丟了西瓜了。
南家幾位長老相視一眼,幾息工夫內已通過傳音秘術交流了數百條信息。
二長老南震海眉頭緊鎖,傳音中透著無奈︰“此子雖可恨,但四位護法在場,若不履行賭約,我南家聲譽將毀于一旦。”
三長老南震瑾冷哼一聲︰“地仙果雖珍貴,但比起家族顏面,還是值得的。只是此後需嚴加控制剩余地仙果的采摘時間,免得再生事端。”
二長老南震海最終長嘆一聲,與其他幾人達成共識。他上前一步,輕咳一聲,壓下現場的嘈雜之音。
只見他翻手間取出一個通體瑩白的寒玉盒,盒蓋上雕刻著南家族徽——一只展翅欲飛的玄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