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加重了語氣,臉上露出嘲諷又現實的表情︰“這些能夠大幅提升修為、節省數十年苦功的丹藥,哪一顆不是珍貴異常、稀少無比?
要麼需要罕見無比的天材地寶為主藥,要麼需要煉丹大師耗費心血才能煉制成功,每一顆都價值連城,甚至是有價無市。
放眼天下,無數的源師都在渴求,又有幾人能夠有幸服用得到?絕大多數人,只能靠著最笨的方法,一點點地熬,一點點地積累。”
听到這里,柳如山才真正明白過來,背後瞬間驚出一身冷汗!
按照這個算法,兩百年的壽命極限,扣除少年時代的成長和修煉到四印的時間,剩下的一百五十年左右,幾乎都要投入到這仿佛沒有盡頭的苦修之中!
就算天賦資源都足夠,最終僥幸修成了六印,恐怕也已經是風燭殘年,沒有幾年好活了,更高境界更是想都別想。
這一刻,他忽然有些理解了,為什麼世間那麼多源師,有的會選擇佔山為王、享受權勢,有的會墮落成善惡眾那樣的歹人,燒殺搶掠,肆意妄為。
或許正是因為前路漫漫看似絕望,晉升無望,才使得他們心態失衡,覺得不如趁著自己還有實力的時候,及時行樂,快活幾年是幾年,總好過在枯燥的修煉中耗盡一生,最終化作一杯黃土。
一種強烈的緊迫感和危機感,瞬間攫住了柳如山的心髒。
然而,路遙看到他臉色變幻,卻忽然嘿嘿一笑,那笑容里充滿了狡黠和一種盡在掌握的得意,瞬間沖散了凝重的氣氛。
“不過嘛,你小子不用擔心這個!”他大手一揮,語氣輕松起來,
“我不是說了嘛,只要你接下來爭氣,贏下南家最後那位源師,替自己贏下最後一場武戰,你就可以按照約定,光明正大地從南家寶庫中挑選一樣寶物作為酬勞。
有了那樣寶物,我保你從四印修煉到五印,只需短短數年時間!”
柳如山眼楮猛地一亮,心髒怦怦直跳!數年時間,抵得上常人五十年苦功?這是什麼逆天的寶物?
旁邊的美婦人阿柔聞言,卻是立刻想到了什麼,嫵媚的俏臉上露出極度驚訝的神色,忍不住用手掩住了紅唇,驚呼道︰“路大哥!你說的難道是……難道是南家珍藏的那顆、據說有三百年份的‘地仙果’?
我的天!那可是南家壓箱底的命根子啊!
他們祖上偶然所得,一直舍不得用,指望將來培養出一位絕世天才呢!你怎麼敢打它的主意?”
她剛說完,自己就立刻反應了過來,目光在路遙那帶著壞笑的臉上和融老那了然的笑容間轉了轉,頓時明白了過來。
原來從一開始,路遙答應幫南家出戰,提出要進寶庫選寶的條件時,恐怕就已經盯上了這顆地仙果!這簡直是從一開始就給南家下了個套,就等著他們鑽呢!
想通了這一點,阿柔忍不住笑得花枝亂顫,豐滿的胸脯起伏不定,眼淚都快笑出來了︰“哈哈哈……路大哥,你……你也太壞了!
南家那幾個老古董要是知道你看上了地仙果,恐怕打死都不會答應再比試一場了!這可是挖他們的心頭肉啊!”
紅袍老者也是開懷大笑,洪亮的笑聲在洞府門前回蕩,他指著路遙,連連搖頭,語氣中卻滿是贊賞︰“你啊你!真是個不肯吃虧的主!
算計到南家頭上去了。不過,干得漂亮!
要是這事真辦成了,讓宗主知道了,她非得重重賞賜你幾百顆‘霧石’不可!這可是大大削弱了南家未來潛力的妙招啊!”
路遙被兩人說破,也不尷尬,反而得意洋洋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朝柳如山使了個“我厲害吧?還不快謝謝我”的眼色。
柳如山此刻心髒狂跳,激動得難以自已!地仙果!他自然是听說過這種天地奇珍的鼎鼎大名!
地仙果,秉天地造化而生,吸收大地精華和磅礡源氣,往往生長在靈脈匯聚之地,極其罕見。其果實內蘊含無比精純、幾乎無需煉化的天地源氣!
普通源師若是得到一枚,無需吞服,只需將其收入丹田氣海之中,以其為核心進行修煉,它便能自行緩緩釋放精純源氣,供源師吸收煉化。
據說,擁有一枚地仙果,一日修行便可輕松抵上十日苦功!效果驚人!
而一顆三百年的地仙果,其內蘊含的源氣量更是磅礡到難以想象!絕對足夠一名四印源師吸收煉化十年之久而不用擔心源氣枯竭!
若是柳如山能得到這樣一顆絕世奇果,憑借其功效,絕對足以讓他在數年之內,就將源力積累推至五印圓滿之境!
這將為他節省下至少四十年的苦修時光!這是何等巨大的機緣!
這不僅僅是節省時間,更是為他爭取了無比寶貴的、邁向更高境界的壽元和時間!
想明白這一切,柳如山立即壓下心中的狂喜,對著路遙深深一揖到底,語氣無比鄭重和感激︰
“路前輩此番謀劃,對如山乃是再造之恩!
此等大恩大德,晚輩沒齒難忘!定當竭盡全力,贏下最後一場武戰,不負前輩所望!”
他的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有些顫抖,但其中的決心和感激之情,卻無比真摯。
地仙果,就是他快速跨越源力積累這道天塹的最大希望!
“無需謝我,這都是你憑本事爭取來的。若非你在武戰之中連敗南家三位精英子弟,展現出遠超尋常源師的實力與心性,就算我出面周旋,南家那些老頑固也絕不會輕易罷休。”
路遙受了他一禮,才擺了擺手,目光中帶著幾分欣賞,更有一種歷經滄桑的透徹。
他負手而立,青袍在微風中輕輕擺動,繼續說道︰“南家三長老南震槿最是護短,你擊敗的南飛嶂正是他最為寵愛的孫輩。
當時他表面上說是切磋,實則暗中動用詭異源術,若非我及時點破,你此刻怕是已經脈受損,修為大跌。”
柳如山聞言,背脊不禁升起一股寒意。他回想起武戰台上那位中年人看似和善的面孔下隱藏的冰冷殺機,這才意識到自己方才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
他鄭重地再次行禮︰“路前輩慧眼如炬,救命之恩,如山沒齒難忘。”
“他已經贏了三場,若是這一場再取勝,南家的臉往哪擱?”阿溫蹙著眉頭走過來,眼楮透著一絲憂慮。
她身材高挑,穿著華麗宮裝,腰間掛著一串古銅色的鈴鐺,隨著她扭腰的動作發出細微的清脆聲響。“南家盤踞青萍城數百年,最重顏面。
此次武戰,他們本以為能輕松碾壓你這個外來者,卻連折三陣,已成城中笑柄。
那幾位南家長老素來心胸狹隘,必然不會讓你安然走出青萍城。”
柳如山沉默不語。
他面容剛毅,眉宇間帶著少年人罕見的沉穩,一身藍色武袍雖有些破損,卻依舊整潔。
他來到青萍城不過半月,只因一場偶然的沖突,便被卷入了與南家年輕一輩的武戰之中。連戰連捷雖揚了名,卻也惹來了天大的麻煩。
柳如山重重點頭,一時也想不到什麼辦法。
他雖天賦異稟,年紀輕輕便已領悟風之真意,但終究只是個孤身闖蕩的年輕源師,面對南家這樣的龐然大物,顯得勢單力薄。
“哈哈哈!”路遙發出一陣爽朗的笑聲,打破了略顯凝重的氣氛。
他一手用力地放在柳如山的肩膀上,那手掌溫暖而有力,帶著令人心安的力量。
“愁什麼!宗主大人這兩天就回來了。若是能夠請她出山主持公道,南家自然不敢動手。雲宗主的面子,在這青萍域乃至周邊數域,誰敢不給?”
“宗主不出面,我們幾個去也就夠了。”
一個清冷的聲音響起,如同山澗清泉滴落玉石。眾人望去,只見是小柔開口了。
她穿著一襲淡紫色長裙,身姿婀娜,面容清麗絕倫,卻總是帶著一種疏離感,仿佛不食人間煙火。
她平日里極少說話,此刻卻難得地表達意見,而且話語中全是維護柳如山的意味。
“南家家主閉關沖擊更高境界,至今未出,如今族內群龍無首,幾位長老也並非鐵板一塊。為了一個尚未正式成長起來的對手,他們不會再輕易樹敵,與我們御氣宗徹底交惡。”
她的話語條理清晰,分析得透徹入理,引得眾人都向她看去。
小柔面不改色,似乎認為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仿佛只是陳述了一個再簡單不過的事實。
但了解她的人都知道,她這般主動為人解圍,實屬罕見。
柳如山感受到眾人的維護之意,心中暖流涌動。
他自幼在鳳棲城柳家長大,雖然是本家,卻很少感受到這種毫無保留的善意。
他思索片刻,再次拱手,聲音堅定而誠懇︰“謝過諸位前輩厚愛。路前輩為我據理力爭,溫前輩為我憂心前程,柔前輩為我分析利弊,此恩如山銘記于心。
但是,讓御氣宗因我一人之事與南家兩方交惡,實在非我所願。
南家勢大,御氣宗雖不懼,但因此產生齟齬,終非善事。
如果我僥幸贏下十日後的最終武戰,會先想辦法得到約定好的賭注地仙果,治療家中長輩舊疾,之後便會找機會遠離青萍城,暫避風頭。”
此言一出,旁邊一直眯著眼微笑的紅袍老者倒是連連點頭,
他撫掌贊道︰“好!不推諉,不畏懼,知恩圖報,也懂權衡利弊。
一人做事一人當,雖然看似有些莽撞,不願牽連旁人,但這卻是義之所在啊!小子,有擔當!”
站在融烈身旁的三金,身穿鵝黃色短衫,綁著兩條活潑的辮子,眼楮大而明亮,平日里最是崇拜自己的融爺爺,也常常因融爺爺稱贊他人而暗自吃味。
但這次,她卻沒有絲毫嫉妒之意,反倒是肅然起敬,對著柳如山抱拳道︰
“柳兄仁義!下次武戰,那南家老輩說不定還會耍什麼陰招,我願意陪你走一趟,為你壓陣!”
融烈一听,就知道自己這古靈精怪的徒弟打的什麼主意,輕輕拍了一下她的小腦袋,笑罵道︰
“你這丫頭,哪里是想為人壓陣,分明又是想違背宗主大人的命令,找借口私自跑出去野吧?”
他雖然是在訓斥,但那語氣中卻帶著顯而易見的寵溺,顯然對這個活潑愛玩的徒弟無可奈何。
三金見自己的小心思被師父輕易拆穿,只好無奈地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惹得眾人一陣輕笑,剛才略顯沉重的氣氛也緩和了不少。
“好了,此事暫且如此。”路遙大笑道,再次摟住柳如山的肩膀,那親昵的姿態仿佛相識多年的好友,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距離下一場武戰還有十日,我看柳小子經過這幾場惡戰,加上才突破瓶頸不久,氣息和境界都有些不穩,著實需要靜心調理一番!
走走走,我們先進去,別在這門口杵著了!”
說著,他便半推半摟著柳如山,朝著後方那依山而建、氣勢恢宏的洞府走去。
許久沒有說話的小柔,見到路遙對柳如山如此親近自然的動作,微微挑眉,冰藍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極淡的疑惑,低聲自語道︰“如此維護,又這般親近…難道他是…”
站在她旁邊的阿溫耳朵極尖,立馬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大聲反駁︰
“他不是!你別瞎說!絕對不可能!”他的反應略顯激烈,臉上甚至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小柔被他這過激的反應弄得怔了一下,隨即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只是輕輕回了一個字︰“哦。”
便不再多言,轉身翩然走入洞府。阿溫看著她的背影,張了張嘴,最終也只是無奈地搖了搖頭,跟了上去。
夜色漸深,御氣宗提供的客房修煉場內,柳如山盤膝坐在蒲團之上,周身有淡淡的源氣波動,如同水紋般緩緩蕩漾。
他並沒有急于修煉,而是在腦海中細細地思量、復盤著白天的戰斗過程,一招一式,一如電影般在腦中清晰地回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