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掛離開東城分局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拿著澡票去澡堂子好好泡了個澡。
洗完之後，神清氣爽的他，又去國營飯店吃了頓好的，隨後才晃悠著去了軋鋼廠。
剛走進辦公室，所有同事的目光就都朝他投了過來。
出差回來黑了兩個度的李林，更是直接起身，沖過來捶了宋掛一下。
“不厚道啊！趁著我不在廠里，搞出這麼大的事兒。”
“別瞎說啊，是我想搞大事兒麼，是特麼大事兒想要搞我！
我招誰惹誰了，莫名其妙的就被人給盯上了，冤不冤呢我！”
宋掛知道，李林是在抱怨沒等他回來再動手，但誰讓他出差出的這麼巧。
雖說從開始一起算計王大喇叭，到中間一起謀劃，最後抓人沒帶上李林卻是有些說不過去，可這不是時間不等人麼。
越想宋掛就越是心虛，好像是挺不厚道的啊，這事兒辦的……
“別和我裝，我還能真怪你阿。”
李林看他這副心虛強撐的樣又捶了他一下，笑眯眯的說道︰
“這次去首鋼，我是真長見識了。八級工在我們這兒牛吧，在人家那兒根本不缺！還有他們干活的那股勁，咱們廠是拍馬都趕不上！”
宋掛見到他這副偷到雞的模樣，擠眉弄眼的小聲問道︰
“楊廠長挨批評了？”
“哪里只有挨批評，差點當場就要被領導擼下去了。
你是不知道他那副嘴臉，在廠里的時候一副正氣凌然的樣子，在外面跟著領導，笑就沒從臉上下來過。
挨罵挨批都是帶著笑臉听的，那樣子就和一條狗一樣。”
李林小聲嘀嘀咕咕的說著，對楊廠長要多嫌棄就有多嫌棄。
去之前他還覺得，楊廠長只是對自己人比較嚴苛，卻也是一個為工人考慮的領導。
結果……他那一副媚上欺下的樣子，是真讓他開眼了。
宋掛的心思沒有再他後面的嘀咕上，反而對他第一句話比較感興趣︰
“你們不是去參觀學習的麼，怎麼大領導還能當場發火，楊廠長是做了什麼事兒，能讓大領導臉面都不顧了？”
“我們的楊大廠長說，只要生產效率能提高，安全生產的標準可以適當放松，沒必要抓的那麼緊。”
李林眼中滿是輕蔑和嘲弄，還有一絲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憤慨。
宋掛同樣掛上了嘲諷的笑容，通過回憶他很輕松的就想到了，軋鋼廠內目前的安全生產標準。
“楊廠長是在廠里這種事情做慣了，忘了這種事情組織上早就要求禁止這種行為了。
咱們廠這幾年的生產任務是怎麼超額完成的，不就是他這一套弄出來的麼，這幾年咱們廠出了多少工傷事故了？”
李林贊同的點點頭，剛想要繼續吐槽，就看到趙大頭的辦公室門打開了。
在趙大頭的示意下，李林無奈的中斷了吐槽，往辦公室的方向努了努嘴。
“走吧，咱們的趙大科長，估計又有好事兒等著咱們呢。”
“嘿嘿，說不定還真是好事兒呢，我手上能報道的事情可不少，到時候咱們一起寫。”
宋掛掏出筆記本，沖李林晃了晃，隨後一馬當先的走進了辦公室。
李林無奈搖頭，眼中卻也帶上了幾分期待。
楊廠長回來的時候，他在首鋼被大領導教訓的事情，就在領導圈子里傳開了，指不定趙大頭就是來和他們說這件事兒的呢。
“你們兩個當這里你們家啊，我讓你們坐了麼！”
趙科長看到這兩個小混蛋，一進辦公室就往沙發上坐，動作比他還要熟練，沒好氣的罵道。
宋掛掏了掏耳朵，把桌上搪瓷盤子里的茶缸反過來，去櫃子里抓了一撮茶葉，最後拿起暖水瓶倒上水。
“科長，裝裝樣子得了，外面又看不見，別板著一張臉啊。”
“就是就是，我差點以為科長你真要罰我們呢。”
李林此時已經熟絡的從櫃子上放著的書本背後，抽出了一包煙，打開後第一根丟給了趙科長。
“你們這兩個小混蛋，來我這兒當土匪來了！”
趙科長罵了一句，身體卻是很誠實的點上了煙︰
“李林，你先說說吧，楊廠長現在是什麼情況，大領導那邊有沒有說什麼？”
“沒什麼情況，大領導罵過之後，就沒說別的了。估計以後想提上去是不可能了，後面大概還會有領導來視察廠里情況。”
李林沒有藏著掖著，把自己看到的情況，以及自己的推測，一五一十的講了出來。
“說到底是大領導一手提拔起來的人，不可能真一下給擼下去。”
趙科長知道的事情比他們多，很清楚這件事情的影響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大︰
“李林，這幾天你多寫幾篇夸贊咱們廠的文章，省的姓楊的把你當出氣筒。”
“不至于吧，他現在自己都焦頭爛額，還有功夫找大林麻煩？
大領導就算是做樣子，這幾天也該來咱們廠看看，到時候再有違規可就說不過去嘍。”
宋掛抿了一口茶，悠哉悠哉的靠在沙發上。
趙大頭既然這麼說了，那就說明他已經徹底是自己人了。
楊廠長啊楊廠長，他就是這麼一步步的，把自己人把中立的人，全都逼得靠到李懷德身邊的，落得什麼下場都是他應得的。
趙科長沉默片刻，輕輕‘嗯’了一聲，轉而問道︰
“宋掛，王大喇叭的事情，現在能不能寫報道？”
“還不能寫，這個事情有點復雜。”宋掛放下茶杯，摸索著筆記本的封面︰“我手里這些報道，倒是可以現在放出去，操作的好還能給楊廠長添點堵。”
想到自己筆記本里，這幾天分局的同志幫忙收集的各種野菜詳細資料，宋掛的嘴角不自覺揚了起來。
事情要做，臉也要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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