陣前,程蒿獨自一人策馬而出,來到奚元駒陣前。
“老西,你輸了。”
奚元駒諧音‘西’,當年軍中大家都喜歡稱他為老西。
只是現在知道他這個稱呼之人,已經寥寥無幾。
“投降吧,我會保你不死的。”
這句話說出口,程蒿便不由搖頭苦笑。
“差點忘記了,你這老家伙是茅坑里的石頭,又臭又硬,怎會怕死呢。”
奚元駒驅馬前行,滿臉怒氣,痛罵程蒿。
“你個狗日的叛徒,李將軍待你我不薄,你竟然背叛他,投靠謝鞏這孫子。”
“你不配喊我名字,更不配喊我外號。”
“自從你叛出柳州之時,你我便恩斷義絕,形同陌路。”
程蒿臉上滿是苦澀,他一直感激李滄瀾的一路提拔。
只是當時的李滄瀾沒有任何抱負,跟著這樣的主子,他看不到任何希望。
他只是一個想要追求功名利祿的俗人,不願沽名釣譽,被忠義二字束縛手腳。
“我確實是背叛了李將軍,你怎麼罵我我都無話可說。”
“人各有志,道不同,不相為謀,若是將軍當年有這般抱負,我又何至于離開。”
“難道一切都是我的錯嗎?”
程蒿搖搖頭,並不認為自己有錯。
“是你們都忘記了我們從軍初心是平天下,只有我一人還記得。”
“我只想謀一個完成夙願的出路,反過來到成了你們眼中的異類叛徒。”
奚元駒冷哼一聲。
“休要與我說這些,既然現在各為其主,便無需手下留情。”
“沙場之上見真章便是。”
“你若當真還念些許舊情,就請莫要作賤我,盡管放馬過來便是。”
程蒿一言不發,撥轉馬頭,回到軍陣之中,緩緩拔出腰間戰刀。
奚元駒舔了舔刀上濃稠的鮮血,啐了一口血吐沫。
一場死亡的氣息凝聚在上空,壓抑而又沉悶。
“兄弟隨我........”
‘殺’字還沒喊出口,只見程蒿右側大軍忽然一陣混亂,一桿極為顯眼的龍 出現在了戰場之上。
“將軍,不好了,我軍右側忽然出現一支秦軍,來勢洶洶。”
還未等程蒿做出決策,一個斥候手持軍令,疾馳而來。
“程將軍,王爺下令即刻撤軍,向他靠攏,不可懈怠。”
程蒿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滿臉不甘。
擔心老友真的戰死,又想證明自己當初做出的決定沒錯。
他神色復雜的看了 一眼奚元駒的方向,下令道︰
“撤。”
看著如同潮水一般退去的南晉騎軍,奚元駒沒有絲毫如釋重負的感覺,心情反而越發凝重。
他回頭看著身後的兩千騎軍,人人皆是垂頭喪氣。
原本四千騎軍,就應擅自冒進,算是過半。
若不突然出現的援軍,甚至有 可能被全殲。
他們不怕死,就怕辜負陛下、將軍、大秦百姓的期望。
此時,顧潯已經策馬行至跟前,奚元駒翻身下馬,跪倒在地。
“陛下,奚元駒有罪。”
顧潯高坐馬背,低頭看著滿身是血,跪倒在地的奚元駒。
“奚將軍,你何罪之有?”
“末將貪功冒進,使得大軍陷入絕境,若不是陛下前來馳援,估計已經全軍覆沒。”
顧潯沒有安慰奚元駒,直言道︰
“你們三路大軍都深陷陷境,差點被謝鞏全殲,那朕是不是要將所有將軍都殺了?”
奚元駒張了張嘴,他可以決定自己的生死,卻不能斷言他人之生死。
“陛下,我........”
“什麼也不用說,將大軍帶回吳州城。”
奚元駒依舊跪地不起。
“怎麼,要讓朕親自扶你上馬?”
“末將不敢。”
“那還不趕快的上馬,帶著兄弟們 回吳州城。”
“是,陛下。”
奚元駒陰沉著臉起身,翻身上馬,帶著剩余的殘軍返回吳州城。
目的達到了,顧潯沒有再繼續追擊謝鞏大軍,放其離去。
吳州城將軍府,顧潯設宴款待諸位將軍,慶祝將謝鞏大軍全部趕出大秦疆域。
一眾將軍耷拉著腦袋,對眼前的美酒佳肴,提不起任何興趣,像是一群斗敗的公雞。
與之先前那銳不可當的氣勢形成鮮明的對比。
坐在主位和次位之上的顧潯和李滄瀾看著如此喪氣的場景,相視一笑。
此行的目的,算是達到了。
雖然死了很多士兵,小敗總好過將來的大敗。
現在可能只是死數千人,若是大戰輕敵戰敗,死的可能就是要以萬為單位了。
“諸位將軍,如此美酒佳肴,何不動嘴?”
“吃,盡情的吃。”
顧潯如此一說,眾人更是羞愧難當,更不好動筷喝酒。
先前放下的豪言壯語,化作一個個巴掌,脆生生的打在臉上,啪啪作響。
整個宴場,除了顧潯的聲音便沒有任何聲音。
反倒是顧潯的聲音又給宴席平添了一份清冷 。
顧潯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一飲而盡。
、啪嗒。
酒碗放在桌上的聲音異常清脆,如同驚堂木一般提人心神。
“怎麼,是我們輸了嗎?”
“好像謝鞏的大軍已經退回南晉之地,我們奪回丟失的疆土,你們為何還要這般垂頭喪氣?”
話是這樣說,可眾將都明白,那是謝鞏自願退走的,而不是被驅離出境的。
他們確確實實的敗在了謝鞏的手上。
顧潯抬起空酒碗,再次放在桌子之上,力道明顯重了幾分。
啪嗒,清脆的響聲,讓眾將心頭一驚。
“把你們的頭給朕抬起來,這般垂頭喪氣的神情,是在向你們的懦弱妥協嗎?”
“抬起頭,把目光看向朕,直直的看向朕。”
顧潯威嚴霸氣的聲音下,一眾將軍紛紛坐直身子,看向顧潯。
“勝敗乃兵家常事,我大秦何時已經積貧積弱到一場敗仗都吃不起的地步了?”
“輸了,那就長好記性,不要在一泡爛狗屎上跌倒兩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