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果然如同你所料,謝鞏大軍已經向吳州南部撤離。”
李滄瀾看著眼前的行軍圖,陛下還是一樣的料事如神。
“三路大軍開始追擊了嗎?”
“奚元駒的的騎兵已經繞道左側,對謝鞏左翼大軍形成威脅。”
“楊鏊大軍和歐陽𪄣大軍也齊頭並進,已經追至南渡一帶。”
顧潯目光死死盯著行軍圖上標注的密密麻麻小山,輕輕皺起了眉頭。
南渡一帶屬于典型的小丘陵地形,最是容易設伏。
三路大軍咬的這般死,壓根不給謝鞏南撤大軍喘息機會。
謝鞏大軍想要南渡南江,必然會在此處設伏,為大軍南渡爭取時間。
而且謝鞏被攆了一路,斷然不會這般灰頭土臉的回到南晉。
顧潯可以斷定,謝鞏必然會在此設伏,挫一挫秦軍銳氣。
三位將軍都是身經百戰的老將,不被勝利沖昏頭腦的情況下,冷靜下來,稍微分析,都應該能判斷出此地會有伏兵。
只是可惜太多的勝利,以及一肚子的窩囊氣,最是容易讓人喪失理智。
“李將軍,龍 前壓,讓謝鞏挫一挫他們的銳氣即可,不然謝鞏心一橫,將他們全吃了呢。”
三支大軍協同作戰,攻防協同,謝鞏兵力弱勢,倒是不足以形成威脅。
可惜當下三支大軍各自為戰,極其容易被謝鞏各個擊破。
有李滄瀾大軍兜底,謝鞏投鼠忌器,必然不敢打的太凶。
李滄瀾抱拳道︰
“是,陛下。”
這看似挖好了坑讓三位將軍往里跳,實則是謀一個長遠的未來。
人教人永遠教不會,事教人一次就夠。
今日之小敗,免他日之大敗。
顧潯能有這種看淡一時勝負的心態,李滄瀾很是欣慰。
一國之君,若只是盯著眼前利益,必然走不長遠。
不拘泥當前腳下的泥濘,放眼將來的康莊大道,這才是一個君王該有的格局。
南渡。
“報,啟稟將軍,左右兩側突然出現大量謝鞏大軍,正在迅速包夾我軍。”
正想著如何蠶食謝鞏大軍的楊鏊心頭一沉,莫名脊背發寒。
此刻他方才想起自己追擊的不是尋常將軍,而是殺穿戰國,靠著赫赫戰功封王的名將謝鞏。
他們三人打過的戰加起來,都未必有謝鞏一半。
想到此處,身上的寒意已經化作冷汗,嗖嗖直冒。
“下令大軍全線停止追擊,轉攻為守,有序後撤。”
“不,邊撤邊向歐陽𪄣大軍靠攏。”
“另外派出斥候,聯絡奚老將軍,讓他從側翼掩護我等,切不可讓謝鞏騎軍繞到後方,對我們形成包圍之勢。”
先前還士氣高漲的在追擊,頃刻間便要倉惶逃遁,大軍染上了一絲恐慌頹敗之氣。
楊鏊知道此刻身為主將的他更不能慌亂。
壓住心中的寒意之後,他盡可能的表現出從容之姿。
“諸位兄弟,晉軍反攻,我等暫且避其鋒芒。”
“待我三路大軍會合之後,在與其決一死戰。”
“令,前軍轉後軍,後軍轉前軍,後撤五十里。”
歐陽𪄣的大軍與楊鏊大軍處境差不多。
歐陽𪄣的策略楊鏊的不謀而合,只有抱團取暖,方才有機會反擊。
奚元駒的由于追的太深,直接被截斷了後路,只能南下不能前進。
謝鞏出動所有騎軍,一副要將奚元駒趕下南江的架勢。
“哈哈哈,父王,秦軍也不過一群土雞瓦狗,竟然敢如此冒進,三路追擊。”
“只要吃下這三路大軍,我們便可反攻吳州城。”
“父王這招以退為進,引蛇出洞,實在是妙。”
謝安一掃先前之頹廢,臉上盡是興奮之色,全當以為父王撤軍是故意為之。
謝鞏則是滿面愁容,顧潯的城府讓他感到膽寒。
“你當真以為一個能空手立國的君王,會犯這種低級錯誤嗎?”
看著父王臉上沒有絲毫笑容,謝安臉上的笑容也逐漸僵硬。
“父王,你所言何意?”
謝鞏雙手負後,微微抬頭看著天上籠罩的 烏雲。
“難道天下真的要盡歸秦嗎?”
默默嘆了一口氣後,他給兒子解釋道︰
“他這是在借我們的手敲打手下將軍呢。”
“這哪里是一個二十來歲的少年郎該有的城府呀。”
謝安听到父王竟然給顧潯如此高的評價,心頭好似又被重錘一擊。
“父王,他真的是借我們的手練兵嗎?”
謝安不敢相信顧潯會有如此膽量,竟然敢借助父親的手練兵。
他藐視的不僅是自己,還有父王。
他雙手緊緊握拳又松開,一種無力感涌上心頭。
一開始,他覺的顧潯不過一只螻蟻,輕輕便可碾壓而死。
再後來,他又覺得顧潯不過一條小溪,輕輕便可跨過去。
現在他覺的顧潯就是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無論他如何努力,都邁不過去。
“父王,那我們要不要再繼續圍殲被包圍的秦軍?”
謝鞏臉上一片頹然,並不是因為輸給了顧潯,他不會在乎一時之成敗。
讓他頹然,是顧潯年紀輕輕便有如此膽識和遠見,放眼整個中原,能有幾人有此能力。
這中原大戰還不用開打,好似便已經盡歸大秦。
“他這是陽謀,擺明了就是要讓我打怕這三路大軍。”
“若是不把這三路大軍打怕了,他們依舊會如同狗皮膏藥一般蠶食我們。”
“既然他顧潯想要練兵,那我便成人之美一次又如何?”
“他只有達到了目的,才是善罷甘休。”
南渡以南的河道平原之地,奚元駒的騎軍如同喪家之犬一般被人粘著跑。
追他的正是當年李滄瀾手下四都尉將軍之一的程蒿。
兩人算是至交好友。
“將軍,我們已經無路可退了,再往南便是南江。”
“繼續南下,我們就要被趕到南江里去了。”
奚元駒勒韁停馬,已經能看到遠處的南江。
他沒有想到會落到如今這般地步。
“謝鞏不愧是謝鞏,老夫當真是輕敵了。”
他調轉馬頭,朝著身後的兄弟們抱拳道︰
“兄弟們,是我對不住你們。”
已經從一個普通騎軍升至奚元駒副將的朱重咧嘴一笑。
“將軍,你這話是不是說的太見外了?”
“大秦二郎,當死沙場,我等何懼一死。”
身後一眾騎軍也沒有絲毫懼意,人人身上透著一股血氣,紛紛附和。
“我等願隨將軍赴死。”
“願隨將軍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