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便不能來看看了嗎？”
顧潯沒有回答，無事不登三寶殿，顧宇此行必然有其目的。
顧宇喝了一口滾燙的茶水，呼出一口熱氣。
“說句心里話，其實以前我一直看不起你。”
“生在帝王家，卻做出那些 地痞流氓之事，我實在對你生不起任何的 好感。”
“今日我來此，並不是想要修復什麼兄弟關系，也不是來博得你好感的。”
“我只是想告訴你，你是最有資格繼承皇位的。”
“不僅僅因為你是嫡長子。”
顧潯一直沒有開口，顧宇停頓片刻，又喝過一口茶，繼續道︰
“長安的水很深，不過你放心，父皇已經幫你鋪好了一切。”
“或許，或許我下次回來，你已經是坐在皇位之上了。”
“以前我看不起你，現在我嫉妒你。”
“我一直以為你是一顆朝廷博弈的棋子， 殊不知我自己才是那顆棋子。”
顧潯還是沒有開口說話，只是臉色變的嚴肅了幾分。
顧宇嘆了一口氣，喝完最後一口茶起身，走向門外。
行至門口之時，他停住步伐，微微側頭，神色堅定道︰
“長安城內你盡管穩坐龍椅，長安之外我替你槊馬橫刀。”
說罷，他翻身上馬，揚長而去。
顧潯恍惚間像是明白了老爹的棋局。
難怪自己一直 看不透，原來是漏掉了最關鍵的一顆棋子。
他不由心中推演，發現好像即使自己不插手，北玄之局，也在老爹掌控中。
于此同時，兩輛華貴的馬車已經行至北城外，身後數百騎身穿黑甲的騎軍顯得異常威嚴。
不僅座下戰馬皆是千里挑一的甲等戰馬，就連身上的甲冑都是玄鐵鑄就。
再次來到長安城外的韓青承看著威嚴的‘長安城’三個字，目光灼灼。
如今的鎮北王府經過數年厲兵秣馬，兵鋒正盛，無需在龜縮北境。
“郡主、先生，長安城到了。”
張子良掀開車簾，看著長安城，眼中眼中盡是滄桑。
對于長安，他實在生不起任何一點的好感。
恍惚間，他還能看到二十年前的夜里，整個長安幾乎被鮮血染紅。
鎮北王府的五大猛將，全部死在了長安城內。
就是眼前這座門，韓青承的父親韓舉為了爭取時間，拖著重傷之軀，生生舉起了閘門，讓自己和王爺得以逃出。
要知道當時長安護城大陣已經開啟，這座平時都不會放下的閘門，在陣法的加持之下，足有千斤之重。
而他因為 竭盡全力，七竅流血，經脈寸斷，血管爆裂，最後被陣法加持的閘門砸成了一灘肉泥。
寒風刮面而過，讓張子良從回憶中回過神來，呢喃自語道︰
“長安城，一轉眼已經二十年了嗎？”
相比張子良的惆悵，青紅則是滿臉興奮。
“小姐，小姐，到長安了，馬上就能見到姑爺了。”
一向處事不驚的趙凝雪臉頰之上悄然浮現一抹紅暈。
明明不久前方才見過，可是為什麼覺得已經許久許久未曾見過了呢？
“青紅，咱們是以使團的身份來的，人前不能喊姑爺，要叫秦王，知道嗎？”
青紅用力點點頭 。
“知道了小姐，有人的時候喊秦王，沒人的時候喊姑爺。”
出發之前，鎮北王府已經提前向朝廷遞交過文書，故而這一路算是暢行無阻。
只不過到了長安城，負責護送的黑旗軍不可能完全進城，只能必要的護衛力量進入。
禮部尚書胡為仁已經在此恭候多時。
“胡為仁奉聖後和陛下之命，在此恭候長寧郡主和子良先生。”
張子良由于行動不便，並沒有下車，由趙凝雪負責交接事宜。
“有勞胡大人了。”
胡為仁吩咐手下，將不能入城的黑旗軍帶到北營。
隨後引領眾人來到已經提前備好的驛站，客氣寒暄幾句之後，便回宮交差去了。
由于明日便是陳子銘的大婚，眾人也並未著急進宮，一切事宜，需要等到大婚之後，在進行洽談。
其實也沒有什麼可談的，趙凝雪此行的目的便是陪同張子良來參加陳子銘婚禮，順帶來見一見日思夜想之人。
驛站頂樓有觀景台，趙凝雪推著張子良來到此處，便可觀賞長安景色。
咳咳咳。
一路顛簸，張子良的咳嗽又加重了幾分，咳嗽的撕心裂肺，嘴角滿是血跡。
趙凝雪急忙取出銀針，扎在其胸口，咳嗽方才緩解。
張子良看著把脈的趙凝雪一臉凝重，笑著說道︰
“早就該死了，能活到現在，已經知足了。”
一種無力感涌上心頭，趙凝雪顯得有些局促不安。
許神醫當年的起死回生之術已經 耗盡張子良的本源，向天又借了二十年的命。
縱使她醫術再如何高明，也已經無濟于事了。
“師傅，一定會有辦法的，我帶你去見顧潯，說不定他有辦法的。”
張子良一臉溺愛的拍了拍趙凝雪的手。
“天下一統之勢已成，師傅活著已經沒有什麼意義了。”
‘一國一域’的天下大局，是他一手鑄就的。
本該是北玄吞中域而 並三國，可惜朱雀門之變亂了一切。
年少輕狂的他自以為算無遺策，唯獨算漏了人心多變。
他沒有算到趙牧的忠心，沒有算到顧權愚孝，沒有算到陳姝狠辣到食獨子。
終究是為自己的年少輕狂付出了代價。
不過這一次，他不會在算漏任何東西。
他的目光不自覺看向朱雀門方向，深邃的 眼眸之中浮現了一抹悲傷。
一切是該有一個定數了。
師徒二人遠眺長安城，都陷入了沉默，許久之後，張子良開口道︰
“去吧，師傅也得去見見故人。”
趙凝雪不放心張子良。
“師傅，我陪你去。”
“你陪師傅去干嘛，老人有老人的事，年輕人有年輕人的 事。”
“放心，師傅一個將死之人，不會有人惦記的。”
趙凝雪微微遲疑，可看著師傅臉上的笑意，還是輕輕點了點頭。
“師傅，讓青紅和韓青承陪同你去。”
“讓青承陪我去便好。”
“青紅留在你身邊，師傅才能安心。”
以青紅現在堪比紅塵境謫仙的實力，即使放在長安這臥虎藏龍之地，也是夠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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