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一道身影慢慢浮現,是一位三十來歲,風韻猶存的淡紫衣婦人。
只見那婦人微微一笑,舉手投足間,皆是一股子熟婦的味道,上前緩緩開口,聲音溫和中氣。
“不管誰指使兩位而來,都請回吧。”
“順帶告訴指使你們之人,就說這位公子是醉夢樓的貴客,還請三思而後行。”
此婦人正是匆忙從廣陵城趕回的柳州城的醉夢樓樓主朱怡,江湖人稱朱姨,先天亡夫聖體。
“這點銀子,就當請兩位喝酒了。”
說罷,隨手丟出兩錠銀子,寡婦韻味十足。
兩人各自接過銀子之後,沒有絲毫猶豫,消失在夜色之中。
朱姨目光落在顧潯身上,帶著淡淡的笑意,暖人心扉。
“這位小公子,讓你受驚了。”
“在下醉夢樓樓主朱怡。”
“今日方從廣陵城趕回柳州,得知公子出手相助,特意前來感謝。”
這是實話,她前腳踏進醉夢樓,後腳就跟著顧潯出門了。
看著風塵僕僕的熟婦朱怡,顧潯禮貌回以一笑,淡淡道︰
“無妨,估摸著是小賊盯上我懷里的金子了。”
“懷璧其罪,是我大意了。”
朱姨愣了一下,立刻明白了顧潯言外之意,不想太過得罪錢家。
是個絕頂聰明的少年。
“公子放心,既然你與我醉夢樓有恩,定會護得公子周全。”
顧潯淡淡一笑,雙手抱拳道︰
“麻煩你了,告辭。”
看著顧潯遠去的背影,朱姨那雙深邃的美眸輕輕撲騰幾下,呢喃自語道︰
“是個絕頂聰明之人。”
這小子選擇自退一步,既不為難醉夢樓,也不會得罪錢家,同時也表明他不想陷入漩渦的立場。
就兩個不入流的八品殺手,她大可以不用親自出面走一趟,隨便派個手下就能擺平。
之所以親自出面,無非就是告訴有心之人不要動顧潯,不然就是與醉夢樓為敵。
錢家雖然蠢蠢欲動,但想來還不敢連她的面子都不給。
至于錢裴那家伙,看似小肚雞腸,心狠手辣,沒有什麼頭腦。
實則不然,他比他老爹錢望還要精明,城府極深,做事目的性極強。
于顧潯來說,他自是希望事情鬧的越大越好,只不過朱怡沒有第一時間出手,他便有了自己的決斷。
醉夢樓不想徹底得罪死錢家。
既然如此,倒不如退一步,既給了朱怡面子,又不至于讓錢家狗急跳牆。
顧潯知道,錢裴的目的不是自己,而是醉夢樓。
之所以要動自己,無非是想逼醉夢樓出手罷了。
“看來這柳州城眾多勢力的平衡點已經達到極致了,現在任何一顆石子落入水面,都有可能打破這極致的平衡。”
顧潯心中呢喃自語,分析著當下柳州城的局勢。
正如趙牧所說,他現在手中可用的底蘊還不足以支撐起他的野心。
夜幕固然強,可想用其顛覆一國,暫且不可能的。
所以他手中需要握有更多的底牌,這柳州城他勢在必得。
只要在混亂的中域有了一個落腳點,隨後整個中域七十二城即可徐徐而圖之。
顧潯的目的是柳州城,但遠遠不局限于柳州城。
柳州城只是他落子的第一步。
回到藥鋪,顧潯店門已關,側門還開著,是留給他的。
中年漢子李四端坐在櫃台上,細讀顧潯給他的藥譜。
不是認識的字他全部用筆臨摹下來,在一頁白紙之上。
他家祖祖輩輩都是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莊稼漢,從來沒有一個讀書人。
起初他只是將采到的藥材拿到此地售賣,來的次數多了,便于老掌櫃熟絡起來。
後來因為店里缺少人手,老掌櫃便將他聘做臨時小工,幫忙打雜。
不過他極為上進,藥方看多了,外加嘴也不笨,好問求學,慢慢的就認了些字,也能拿著藥方抓藥了。
在這種門閥高立的時代,讀書人多是有錢有權之人,尋常的百姓肚子都填不飽,想要讀書識字,難如登天。
所以他一直很上進,把握住每一個機會,做好每一件事情,才一步步在藥鋪中站穩了腳跟。
現在他回到村里,大家都會尊稱他一聲李先生,因為他是村中為數不多認字的人。
察覺門外腳步聲,李四立馬合上藥譜,走出櫃台道︰
“公子,你回來了,我還給你留了飯食,給你熱熱?”
看著像個長輩一般照顧自己的李四,顧潯微微一笑,心中有一股暖流。
“四叔,不用了,我吃過了。”
“今日有點困,先休息了,你也早點休息。”
看著走向後院廂房的顧潯,李四在問道︰
“公子,要不要給你端盆洗腳水呢?”
“不用了四叔。”
走入房間之內,顧潯走到牆角,掀開一塊地磚,拿出一套夜行衣,又將今日所得一股腦的全部裝了進去。
換上黑色的夜行衣,敷上一張中年刀疤臉漢子面皮,從床底拿出布條包裹的黑白劍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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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想,還是放了回去,這東西太重了,行動起來起來不方便。
而且背在身上太過顯眼,容易暴露。
“還是得備一個趁手得家伙。”
“等柳州局勢穩住之後,怎麼說也得去見一見那位劍爐弟子。”
又從床頭拿了一個針袋,上面的銀針都經過淬毒處理,毒性十足,只要量大,毒死地仙之下是不成問題的。
想了想,還是覺得不夠保險,又打開牆壁上的暗格,里面擺滿了瓶瓶罐罐,都是最近研制的各種毒藥。
一股腦塞了一堆,又放出伶蟲,巡視藥鋪子周圍一圈。
確定沒有人監視之後,方才推開窗子,躍上牆頭,消失在夜色之中。
伶蟲發出微弱的光芒,如同螢火蟲一般,在前帶路。
方才他已經放出伶蟲在二人身上做了標記,伶蟲能嗅著味道找到二人所在之地。
顧潯的性子向來是有仇必報,打不過的十年不晚,打得過的,不能隔夜。
那二人雖然被朱怡嚇退,可保不齊夜半之後,還會對自己出手。
與其被動挨打,倒不如主動出擊。
何況柳州城這潭暗中波濤洶涌,表面平靜無風的水潭,若是不投下兩顆石子,又如何驚起滔天波瀾呢。
跟隨伶蟲一路追蹤,讓顧潯奇怪是二人好像在兜圈子,已經在這片地界繞了許久。
他不得不停下步伐,心生疑慮,呢喃自語道︰
“難道是察覺到我的存在了?”
一陣寒風襲來,夾雜著一股血腥味,不禁讓他皺起了眉頭。
迎著上風位而去,沒走多遠,只見小巷中橫著一具尸體。
正是方才擋路的二人之一,被人干淨利落的一刀封喉,滾燙的鮮血還冒著熱氣。
此人還未完全死去,雙手死死捂住傷口,目光死死盯著顧潯。
只不過鮮血堵塞了喉嚨,又割斷了氣管,發不出任何聲音而已。
顧潯眯了眯眼楮,迅速掩去腳印,離開那人身旁,潛藏到不遠處屋檐之下的雜物中。
“難怪一直在繞圈圈,原來是被人追殺了。”
此地只有一人,尚未死絕,說明殺手是著急追殺另外一人,未來得及補刀。
殺人滅口?
還是想嫁禍給醉夢樓?
他倒是想看看究竟是誰在暗中布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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