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中符文眼的星芒流淌得更急了,林墨胸口的熱度順著血脈往四肢竄,像有團活物在皮膚下拱動。
他喉結動了動,右手不自覺撫上心口那道淡白傷疤——三年前被青玉劃傷時,他只當是尋常擦傷,此刻卻覺那道細痕里藏著根看不見的線,正被遠方的手輕輕拽動。
\"婉清,\"他聲音發啞,另一只手覆上葉婉清按在自己心口的手背,\"你感覺到了麼?\"
葉婉清的指尖在道袍下微微發顫。
她能清晰觸到林墨心跳的異常——不是慌亂的急跳,而是規律得近乎機械的搏動,每一下都帶著奇異的共振,像在應和某種天外之音。
她垂眸看他,發現他右眼的銀灰標記正泛起漣漪,原本混沌的紋路竟開始有序流轉,像某種古老陣法在甦醒。
\"青鸞。\"她突然出聲,沒等命書化身回應,便屈指彈向桌面。
擱置在案上的竹簡\"唰\"地展開,青鸞的虛影從中升起,發間玉簪折射的冷光恰好落在她眉心,將那張永遠冷靜的臉切出半片陰影。
\"解析當前能量波動。\"葉婉清的聲音比往常更沉,指尖仍按在林墨心口,\"重點標注與標記相關的部分。\"
青鸞的目光掃過林墨,竹簡上的金紋突然暴漲三寸。\"檢測到跨維度坐標構建。\"她的聲音帶著數據滾動的嗡鳴,\"微光正在他體內勾勒空間錨點,定位精度...正在突破靈霄界法則極限。\"
林墨的瞳孔微縮。
他早料到這標記不簡單,卻沒想到會是空間坐標——更準確地說,是某種\"邀請函\"。
他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掌,在吞噬體質的感知下,那道微光正沿著經脈游走,所過之處的靈氣都被染成半透明的銀線,像在繪制一張只有他能看見的地圖。
\"不是監視。\"他突然笑了,指節抵著下巴,這是他思考時的習慣動作,\"是路徑。
有人在很遠的地方敲了敲門,而這道傷疤...是我獨有的門環。\"
葉婉清的手猛地收緊。
她能感覺到林墨體溫又升了兩分,連帶著自己掌心都泛起薄汗。\"你想順著這光走。\"與其說是疑問,更像陳述。
林墨轉頭看她。
她發間的梅花簪還是三年前他在夜市買的,當時她嫌俗氣,此刻卻別得端端正正。
他注意到她眼尾那抹未褪的紅,想起前一刻她用指尖堵他嘴時的溫度,喉結又動了動。\"對方不知道我已經識破標記的用途。\"他屈指輕叩自己太陽穴,\"如果現在順著坐標走,他們會以為是被動觸發...但我要讓他們以為,是他們的"鑰匙"自己撞上門。\"
青鸞的竹簡突然迸出火星。\"風險評估︰73概率遭遇維度排斥,41概率意識被污染,19概率...\"
\"停。\"葉婉清打斷她,另一只手從儲物戒里取出塊巴掌大的青銅羅盤,表面刻滿螺旋狀靈紋,\"我用靈紋羅盤測過了。\"她將羅盤按在林墨心口,羅盤中心的青銅針突然倒轉三圈,\"這能量不屬于靈霄界任何已知體系——更像...某種召喚信號。\"
林墨盯著倒轉的指針,腦海里突然閃過記憶碎片︰雷劫中那個和他長得一樣的人,塞進虛空裂縫的半塊玉符,還有那句\"鑰匙自會找到引路人\"。
原來不是鑰匙找引路人,是引路人本就是鑰匙。
他摸出隨身攜帶的變量契約玉牌,指尖在刻滿代碼的表面劃過,\"我需要把坐標信息錄進去。\"他抬頭看葉婉清,\"用吞噬體質封印感知波動,他們就發現不了我在主動解析。\"
葉婉清的拇指輕輕摩挲他手腕的脈搏。
那里的跳動已經和羅盤指針的轉速同步了。\"然後呢?\"她問,聲音輕得像嘆息。
\"然後...\"林墨的目光落在她發間的梅花簪上,\"釋放一段混亂的意識波動,模擬被虛序法則侵蝕的狀態。\"他指節抵著下巴,眼楮亮起來,\"他們以為鑰匙快碎了,就會放松警惕——這時候我再順著坐標走,就能反客為主。\"
青鸞的虛影突然凝固。\"檢測到意識擾動。\"她的聲音首次出現波動,\"目標正在構建三重意識屏障...婉清仙子,他把變量契約的核心權限轉移給你了。\"
葉婉清低頭,發現掌心不知何時多了塊溫熱的玉牌。
那是林墨的命牌,刻著他的神魂印記。
她捏緊玉牌,指甲幾乎要陷進肉里︰\"林墨。\"
\"如果我回不來...\"林墨伸手,用指腹抹掉她眼角的濕意,\"就當沒這個人吧。\"他說得輕描淡寫,可喉結卻劇烈滾動,\"但我賭他們需要完整的鑰匙,所以...我會回來。\"
葉婉清突然拽住他衣領,將他拉得更近。
梅花簪的冷香裹著她的體溫涌進林墨鼻端,她的呼吸掃過他耳垂︰\"你要是敢食言...\"尾音像被揉碎的月光,消散在兩人交疊的心跳里。
林墨閉了閉眼。
他能感覺到那道微光已經游走到丹田,在紫府前停住,像在等待許可。
他深吸一口氣,運轉吞噬訣,將全身靈氣收斂成細流,順著微光的軌跡引導——
意識突然沉入黑暗。
有風聲在耳邊炸響,不是靈霄界的靈氣流動,不是都市的車水馬龍,是某種更古老、更空曠的呼嘯。
等他再睜眼,發現自己站在一座石橋上。
橋身由泛著冷光的青玉砌成,每塊磚縫里都纏著發光的絲線,紅的是執念,金的是因果,黑的是業障,像無數條活物在他腳邊游弋。
橋的盡頭,站著一個人。
林墨的呼吸陡然一滯。
那人穿著和他一模一樣的青衫,眉眼輪廓分毫不差,連右眼的銀灰標記都如出一轍。
不同的是,對方眼里有他從未見過的滄桑,像藏著十萬年的星沉月落。
\"你終于來了,變量。\"那人開口,聲音像兩塊古玉相擊,清越中帶著回響,\"我等這一天,等了三輩子。\"
林墨的手指不自覺攥緊。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又開始異常共振,和石橋下那些命運絲線的頻率完全吻合。
他張了張嘴,卻不知該問什麼——是\"你是誰\",是\"這是哪里\",還是\"為什麼是我\"?
而對方只是靜靜望著他,嘴角勾起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像在等待一個必然會到來的答案。
橋邊的命運絲線突然劇烈震顫,其中一縷金芒\"唰\"地竄起,纏上林墨的手腕。
他低頭,看見那金線末端系著塊半透明的玉符——和三年前在古玩街撿到的那塊青玉,紋路嚴絲合縫。
遠處傳來鐘聲。
很輕,卻震得石橋上的所有絲線都泛起漣漪。
林墨抬頭,發現橋盡頭的身影已消失不見,只余一團模糊的光,像在說︰過來。
他望著自己手腕上的金線,又望向光團所在的方向。
風掀起他的衣擺,帶來若有若無的冷梅香——和葉婉清發間的味道一模一樣。
\"婉清。\"他輕聲念出這個名字,聲音被風聲撕碎,散進漫天命運絲線里。
而在另一個世界,葉婉清攥著變量契約的手突然收緊。
玉牌表面的代碼突然全部倒轉,最後一行閃爍的小字清晰可見︰
\"目標已進入裂隙,坐標鎖定中...請等待。\"
她望著鏡中早已恢復平靜的符文眼,又低頭看掌心發燙的命牌。
窗外的月光漫進來,落在她發間的梅花簪上,將那抹冷香染得更濃了些。
石橋上的林墨抬起腳,向前邁出一步。
命運絲線在他腳下鋪展成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