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林墨指尖的溫度漸漸恢復時,最先觸踫到的是葉婉清手背上凸起的金色紋路。
那紋路就像被烙鐵燙進皮膚的契約,隨著他意識的回歸,正與他掌心的變量印璽產生細微的震顫共鳴。
“醒了?”葉婉清的聲音沙啞得厲害,林墨不用睜眼都能想象到她睫毛上掛著未干的淚水,明明剛才還紅著眼眶罵他“不要命”,此刻卻偏要擺出首徒的清冷姿態。
她緊緊攥著林墨的手腕,讓他感到有些疼痛,但這卻比任何靈丹妙藥都更讓他安心——這是活人的溫度,是他在意識空間里與觀測者角力時最渴望抓住的錨點。
“完成了一半。”林墨緩緩睜開眼楮,果然對上了一雙泛著水光的琥珀色瞳孔。
葉婉清的耳尖通紅,指尖卻還搭在他的腕脈上,仿佛生怕下一秒他又會消失不見。
他低頭看向交疊的雙手,青玉印璽正躺在兩人相觸的指縫間,金色紋路如同活物般流轉,“自由契約”四個字在玉面上若隱若現。
“嗡——”
識海突然泛起漣漪。
林墨的瞳孔微微一縮,後頸的汗毛根根豎起。
那些曾在意識空間里若隱若現的命運分支,此刻正順著印璽涌入他的感知——不再是模糊的光影,也不是抽象的線團,而是清晰明了的數據流。
他看到自己三天後在實驗室調試靈能芯片的畫面,代碼在視網膜上滾動顯示出“成功”;看到葉婉清三個月後在青霄峰頂結丹,劫雲里裹著她的本命劍“清霜”;甚至看到五年後某個暴雨夜,自己站在分裂的命運網絡前,掌心的印璽裂出蛛網般的紋路——
“這是……”他的喉結滾動了一下,聲音顫抖著說道。
“命運統御。”青鸞的鎖鏈突然輕輕蹭了蹭他的胳膊。
不知何時,命書化身已經跪在旁邊,雪色的裙裾鋪了一地,指尖正懸在半空中,那里浮著一個淡金色的光團,“你吞噬了觀測者的權柄,現在能夠直接讀取命運母線的底層數據。”她眼尾的朱砂痣隨著皺眉皺成了一點,“但別高興得太早,九問之席的祭壇剛才有動靜了。”
林墨順著她的視線望去。
牆角那座半人高的石壇不知何時泛起了青光,原本刻著“天問”“地問”“人問”的凹陷處,正滲出銀色符文。
那些符文像活魚一樣游動,最後竟在半空中勾勒出一個復雜的網絡圖譜——主線上不斷有分支斷裂,又有新的像嫩芽般的支線生長出來,和他意識里的那些數據流極為相似。
“母線在進行自檢。”青鸞將指尖按在石壇上,石面立刻浮現出暗紅色的紋路,“你重構命運結構的動靜太大了,系統正在清理異常變量。”她抬頭時,眼底映著石壇的光,“上一次出現這種情況,還是三百年前靈霄界的那位劍修試圖逆改天命……”
“結果如何?”葉婉清突然插話。
不知何時,她松開了林墨的手,卻又悄悄勾住了他的小拇指,仿佛生怕他注意到似的。
“被修正錨點徹底抹去了。”青鸞說得輕描淡寫,可石壇卻在她話音未落時“轟”地炸開一團紅光。
她猛地後退半步,鎖鏈在地面上拖出刺耳的聲響,“現在更麻煩了——你看看這些新支線。”她指向半空中的圖譜,“每條支線都帶有你的變量特征。母線會把它們都當作異常情況。”
林墨沒有接話。
他閉著眼楮,意識正順著印璽向母線深處探尋。
那些數據流此刻變得清晰可觸,他甚至能摸到每條命運支線的“代碼”——有的帶著葉婉清的劍鳴,有的裹著實驗室的電子音,有的混著青鸞鎖鏈的脆響。
他突然笑了起來,笑聲中帶著一絲瘋狂︰“所以觀測者說變量不該有自我意識?他們怕的不是變量失控,而是變量能夠創造新的變量。”
“你要做什麼?”葉婉清捏著他小拇指的力道突然加重。
林墨睜開眼楮,掌心的印璽突然爆發出刺目的金光。
他另一只手在空中虛劃,數字符陣的藍光從指尖流出,與印璽的金光纏繞成螺旋狀。
“我要為所有支線編寫一個‘變量協議’。”他的聲音平穩得就像在講計算機課,“不是修改某條路徑,而是讓所有路徑都能夠存在——就像程序里的‘允許所有端口連接’。”
“但母線有篩選機制!”青鸞的鎖鏈突然繃直,指向半空中的圖譜,“它只會保留概率最高的那幾條,你這樣做是在對抗整個系統的底層邏輯!”
“所以需要共振。”林墨指尖的符陣突然加速旋轉,他能感覺到印璽在發燙,那是吞噬體質在吸收母線溢出的靈氣。
數據流在他的視網膜上滾動成綠色代碼,他甚至能听見母線核心的“心跳”——咚,咚,咚,就像老式服務器的轟鳴。
“變量印璽和命運統御的共振頻率,能夠干擾篩選機制的計算。”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就像往cpu里灌隨機數,讓它算不過來。”
石壇突然劇烈震動起來。
青鸞的鎖鏈“叮”地斷開一節,她的臉色驟變︰“觀測者在調動權限!他們封鎖了變量擴散的通道——”
“我知道。”林墨的聲音里帶著一絲愉悅的冷意。
他能感覺到母線深處有一股力量在擠壓他的意識,就像無形的手要掐斷他的感知。
但吞噬體質早已開啟,那些擠壓過來的能量被他轉化成細小的“擾動波”,順著數據流反向注入驗證程序。
他看到權限驗證的代碼在擾動波里扭曲變形,原本嚴絲合縫的“允許\拒絕”判斷,此刻變成了亂碼。
“協議注入……30。”他低聲數著,意識里的數據流開始出現他編寫的“變量協議”代碼。
那些代碼像病毒一樣沿著母線擴散,所過之處,斷裂的支線重新生長,被篩選掉的小概率路徑開始發光。
“70……”
葉婉清突然拽了拽他的袖子。
他轉過頭,看見她的掌心浮著清霜劍的虛影,劍尖正對著他身後的空氣——那里不知何時泛起了灰霧,是觀測者殘留的能量?
不,更像是……
“90……”
石壇的紅光突然變成了血紅色。
青鸞的鎖鏈全部繃直,就像無數條銀蛇豎起了脖子。
她尖叫道︰“快住手!那是——”
一聲低沉的轟鳴從母線最深處傳來。
林墨的意識突然被拽進黑暗之中,等他再次看清時,眼前懸著一根金色的鎖鏈。
鎖鏈表面刻滿了古老的符文,每一道符文都釋放出讓他靈魂顫抖的威壓。
那鎖鏈的尖端泛著冷光,正緩緩轉向他的意識核心——
“修正錨點。”青鸞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帶著從未有過的驚恐,“它原本是用來清除天命之外的……”
林墨的冷汗瞬間浸透了後背。
他能感覺到鎖鏈上的力量在撕扯他的意識,那是比觀測者更古老、更強大的存在。
但他的指尖卻自動開始結印,數字符陣的藍光從識海深處涌出,在鎖鏈和他之間築起一道光牆。
“變量協議……100。”他听見自己的聲音在意識里回蕩,“現在,該讓你嘗嘗變量的滋味了。”
金色鎖鏈的尖端刺破光牆的瞬間,林墨的意識里突然炸開千萬道數據流。
那些被他保留的命運支線,此刻正化作最鋒利的武器,順著鎖鏈的紋路倒灌回去——
而在現實中,葉婉清看著林墨突然緊繃的後背,看著他掌心的印璽裂出第一道細紋,終于松開了勾著他小拇指的手。
她握緊清霜劍,劍鳴聲穿透天花板,在半空中劃出一道青色弧光︰“敢動他,我就拆了這什麼破母線。”
青鸞的鎖鏈全部纏上林墨的腰,就像在給他系上最後一道保險。
她望著石壇上不斷閃爍的紅光,突然笑了起來︰“有意思,好久沒見到這麼熱鬧的變量了。”
林墨的意識里,金色鎖鏈離他的核心只剩三寸。
他能看到鎖鏈尖端刻著“天命”二字,卻也看到自己的變量協議正在鎖鏈上蝕刻出新的紋路——那是他和葉婉清的契約金紋,是青鸞鎖鏈的銀紋,是所有被他保留的命運支線的光芒。
下一秒,鎖鏈刺了過來。
林墨的數字符陣在識海轟然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