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屑的觸感還殘留在指尖，林墨的腳步突然頓住。
方才被葉婉清拉回現實時，源初境的霧氣明明已經散了個干淨，可此刻他站在青霄門演武場的銀杏樹下，眼底卻仍映著那座懸浮的祭壇——九座石座在虛空中若隱若現，像被誰用墨筆在天地間點了九個模糊的句號。
\"林師兄？\"
小師弟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林墨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走到了演武場邊緣，掌心的道火正不受控地跳躍，在青磚上燒出個焦黑的痕跡。
他低頭掐滅道火，余光瞥見胸口那團幽藍心火——葉婉清的本命火焰，此刻正隨著他的心跳明滅，像在傳遞某種隱秘的頻率。
\"去藏經閣。\"林墨突然開口，腳步轉向後山方向。
可剛走出三步，他的太陽穴猛地一跳。
眼前的景物突然扭曲，銀杏葉的脈絡在視野里無限放大，又在瞬間坍縮成一片混沌的灰霧。
等再睜眼時，他已站在那座熟悉的祭壇中央。
九座石座懸浮在四周，其中三座泛著幽光——左邊石座上盤坐著個白袍修士，道袍上的雲紋繡著上古文字；中間石座的\"人\"更像一團流動的金屬，機械齒輪與靈紋在體表交織；右邊石座空著，卻有若有若無的威壓溢出，像是什麼存在正在跨越時間趕來。
\"九問定道，一人一席。\"
模糊的聲音這次清晰了幾分，林墨抬頭，正看見祭壇中央的石碑上，\"九問定道，一人一席\"八個大字在霧氣中凝實。
他的目光掃過九座石座，左邊三座已亮，第四座的位置突然泛起金光——正是他此刻所立之處。
\"歡迎，第四席的問道者。\"
左邊石座的白袍修士率先開口，聲音帶著歲月沉澱的沙啞。
他抬手間，石座上浮現出一卷竹簡，\"吾乃上古靈霄界大衍宗首座，見證過三次靈氣潮汐。
這方天地的道，該是守正——丹火需按古法淬煉，陣法當遵祖師遺訓，若放任科技侵蝕，只會讓靈氣潰散如沙。\"
話音未落，中間石座的金屬生命體突然震動，體表迸濺出藍色電弧︰\"守正？
我來自三千光年外的機械靈域，用靈能驅動量子計算機，讓飛劍搭載定位系統。
你們所謂的"古法"，不過是沒見過更高效的文明形態！
道的本質是進化，科技與靈力的融合，才是唯一出路。\"
林墨垂在身側的手指微微蜷起。
他想起自己改良的丹方——用化學元素周期表標注靈草屬性，將丹火溫度精確到攝氏度；想起破解的古陣，用編程算法拆解陣眼邏輯；更想起在都市創立的靈能科技公司，樓下是賣奶茶的小店，樓上實驗室正用3d打印技術制作符紙。
\"兩位說的都對。\"他開口時，聲音比想象中更平穩，\"但都只說對了一半。\"
兩座石座同時震動。
白袍修士的眉毛擰成結，金屬生命體的齒輪停止轉動。
\"大衍宗首座說守正，可上古祖師若見今日靈氣復甦，難道不會調整丹方？\"林墨的目光掃過左邊石座，\"機械靈域的朋友說進化，可你們的量子計算機若沒了靈能，不還是一堆廢鐵？\"他往前走了半步，石座的金光在腳下蔓延，\"真正的道，不該是非此即彼的單選題。
傳統與革新、靈氣與科技、甚至過去現在未來——它們本就該在同一個天平上共存。\"
祭壇突然發出嗡鳴。
九座石座的光紋同時亮了三分，林墨的識海里響起青鸞的驚呼︰\"是共鳴！
他的道念在和祭壇規則共振！\"
右邊三座石座的虛影突然清晰起來。
最前面的虛影穿著現代休閑裝，手里攥著半塊沒吃完的巧克力；中間的虛影披著星辰編織的法袍，背後浮著九十九顆本命星；最後面的虛影最模糊，卻讓林墨的心跳漏了一拍——那氣息，像極了源初境青銅殿門後傳來的古老威壓。
\"原來如此......\"
最模糊的虛影突然開口，聲音像來自深海，\"這就是那個拒絕成神的少年。\"
林墨的瞳孔驟縮。
他從未對任何人提過\"拒絕成神\"的選擇——那是在化神期時，有神秘存在曾用永生為餌，要他放棄對人性的堅持。
此刻這虛影，竟比他更清楚自己的過去？
\"叮——\"
清脆的金石聲打斷了所有思緒。
祭壇中央的石碑突然裂開，一枚流轉著星河的印璽緩緩升起。
印璽表面刻著\"問道\"二字，每一道紋路都在訴說某種超越時間的規則。
林墨望著那枚印璽，掌心的道火與胸口的幽藍心火同時灼燒起來。
他能感覺到，這枚印璽的重量遠超過表面所見——它承載的不僅是他個人的道，更是整個修真文明的未來。
而在現實世界的青霄門密室里，葉婉清的指尖正掐著問心訣，額角的冷汗順著下頜線滴在石案上。
她面前的\"問道共識陣\"泛起層層漣漪，像是被無形的手揉皺了水面。
\"被更高層次的規則保護......\"她低聲重復著青鸞的話，目光落在陣眼處那縷屬于林墨的命氣上——此刻那縷命氣不再是單純的青色，而是交織著金、銀、紫三色，像一團正在蛻變的繭。
密室的門被推開，青鸞抱著命書走了進來，書頁間泛著從未有過的金光︰\"九問之席的投影開始穩定了。
婉清，你看。\"
她翻開命書，最新一頁上浮現出林墨的身影——他正抬頭望著升起的印璽，眼底有星光流轉。
葉婉清伸手觸踫書頁，指尖傳來溫熱的觸感，像是觸到了林墨的心跳。
她忽然想起方才在源初境，他替自己擦汗時說的\"我要看著你喝\"，耳尖又泛起薄紅。
但下一刻，她的表情重新凝固成清冷的霜，指尖結出破妄訣︰\"不管那是什麼規則，敢動他......\"
話未說完，命書上的影像突然劇烈晃動。
林墨的身影被白光籠罩，只余最後一個鏡頭︰他伸出手，指尖即將觸到那枚懸浮的問道印璽。
\"林墨......\"葉婉清輕聲呢喃，掌心的心火突然暴漲三寸，將命書上的金光染成了幽藍。
而在九問之席的祭壇上，林墨的指尖距離印璽只剩半寸。
他能清晰听見自己的心跳，每一聲都在說︰這不是終點，是另一個開始。
虛影們的目光仍落在他身上，那個模糊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次帶著幾分笑意︰\"選吧，少年。
你的答案，會讓整個宇宙記住。\"
印璽的光越來越亮，將林墨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仿佛要延伸到時間的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