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的銀輝被妖市的霓虹揉碎，林墨跟著葉婉清穿過拍賣堂後巷時，袖中殘紙的褶皺硌得腕骨生疼。
地下三層的入口藏在供桌下的暗格里，葉婉清捏著雲紋木牌輕叩，青石板便發出機關轉動的悶響。
"記得呼吸。"她側頭看他，發間玉簪在陰暗中泛著冷光，"地下密室用腐木封了靈脈，靈氣稀薄到練氣期修士都會胸悶。"話音未落，霉味混著鐵銹味便涌了上來。
林墨扶著牆往下走，指尖觸到潮濕的苔蘚，突然想起方才白璃腕間青銅鎖投下的影子——和這地下通道的走向竟有三分重疊。
密室門在轉角處，黑鐵鑄就的門板上刻著扭曲的妖文。
林墨剛要摸出殘紙對照，門內便傳來黑牙的笑聲︰"王道友來得早，這萬象羅盤的封印可耗了我三個月......"
葉婉清的手按在他肩頭上，力道重得幾乎要壓碎肩胛骨。
她另一只手已摸出青霄門的追雲劍，劍鞘在掌心磨出紅痕︰"是血煞宗的邪修。"林墨喉結動了動，想起半月前被血煞宗滅門的小門派，掌門尸體上爬滿的蠱蟲和黑牙腰間掛的銅鈴紋路一模一樣。
門縫里漏出一線幽藍的光，照在林墨胸口的青玉上。
他突然看清了——那光是從一塊巴掌大的羅盤殘片上迸發的，碎片邊緣纏著暗紅的鎖鏈，每根鏈上都釘著刻滿咒文的青銅釘。"那是......"他剛要開口，腳腕突然被什麼東西纏住。
低頭望去，地面不知何時爬滿了青灰色的藤蔓，正順著褲管往腿上鑽。
"陣！"葉婉清的劍鞘重重磕在他後頸，疼得林墨倒抽冷氣。
藤蔓瞬間收緊，他這才發現每根藤條上都嵌著細小的陣旗。
破妄能力不受控制地涌上來，眼前的景象突然變得清晰——密室門後的空間被疊了七重幻陣，黑牙和邪修的身影在第三重，而他腳下的藤蔓是觸發第四重的引信。
"解不了。"林墨咬著牙扯藤蔓，指甲縫里滲出血來，"這是用活物養的陣，藤蔓會隨著我的動作調整陷阱。"青玉突然燙得像是要燒穿胸膛，他听見皮膚發出滋滋的輕響，那是吞噬體質在自動吸收陣中靈氣。
藤蔓猛地一顫，竟開始往他掌心縮，青灰色的汁液滴在地上，腐蝕出一個個焦黑的小洞。
"林墨！"葉婉清的聲音帶著他從未听過的慌亂。
他抬頭，正看見密室門被內力震開，黑牙陰惻惻的臉從門縫里探出來︰"小友來得巧，正好給這羅盤當血祭......"話音未落，葉婉清的追雲劍已劃破空氣，劍尖挑斷了黑牙腰間的銅鈴串。
林墨趁機撲進門里。
羅盤殘片就擺在石桌上，暗紅鎖鏈突然爆發出刺目的光，他的指尖剛踫到碎片，青玉便發出轟鳴般的震顫。
意識瞬間被拽入黑暗，他看見漫天血霧里，一位身披玄鐵戰甲的男子手持完整的萬象羅盤，大喝聲中轉動盤面——千丈外的魔將突然出現在他面前，被斬成兩段；下一刻，他又出現在千里外的城牆上，射出破魔箭。
"吞噬者......歸來......"
沙啞的聲音震得他耳膜生疼。
林墨猛地睜眼，發現自己正跪在地上，掌心的羅盤殘片與青玉粘在一起，皮膚下的血管泛著金紅相間的光。
葉婉清的劍被黑牙的蠱蟲纏住，那些指甲蓋大的赤蟲正啃噬劍刃，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邪修舉著淬毒的匕首，正朝著葉婉清後心刺去。
"師姐！"
林墨吼出聲的瞬間，掌心的光突然炸亮。
他看見自己的手穿透了石桌——不，是石桌穿透了他的手。
虛實轉換的法則碎片涌進識海，他的身體變得像煙霧般虛無，邪修的匕首擦著他肩膀劃過，卻連半片衣角都沒踫到。
黑牙的瞳孔驟然收縮，他看見林墨的身影在原地消失，再出現時已站在石桌前，將羅盤殘片塞進懷里。
"你到底是誰？"黑牙的聲音帶著顫抖，他養了十年的蠱蟲突然集體爆成血霧，"不可能......這是上古仙術......"
回答他的是一道金光。
白璃不知何時站在密室門口，腕間的青銅鎖正發出太陽般的輝光。
她的眼楮完全變成了琥珀色，瞳孔里流轉著星辰般的紋路︰"黑牙，你替暗月閣辦事的賬，該算算了。"
"暗月閣？"林墨懷里的青玉再次發燙。
他突然想起傳承里模糊的記憶——那是個專做兩界倒買倒賣的邪道組織，當年仙魔大戰時，就是他們偷了靈霄界的鎮界法寶。
"夠了。"
低沉的聲音像重錘般砸在眾人頭頂。
青面老祖不知何時站在密室最深處，臉上的青鱗在幽光中泛著冷意。
他的目光掃過林墨懷里的羅盤殘片，掃過白璃腕間的青銅鎖，最後停在黑牙發顫的膝蓋上︰"妖市的規矩，誰動私斗，誰死。"
林墨感覺後背沁出冷汗。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青面老祖的氣息像座大山般壓下來，化神期修士的威壓讓他連呼吸都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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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婉清悄悄拽了拽他的衣袖，他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把羅盤殘片攥得太緊，指節發白。
"前輩。"林墨深吸一口氣，把殘片遞出去時故意晃了晃，"這東西......我本無意染指。"
青面老祖的目光在他臉上停留了三息。
林墨能看見他眼底翻涌的暗潮，卻猜不透這位妖市仲裁者在想什麼。
最終，老祖的視線轉向黑牙︰"你，帶著你的東西，滾出妖市。"又轉向白璃，"你，跟我來。"最後看向葉婉清和林墨，"至于你們......"他頓了頓，"明日辰時，來仲裁堂。"
密室里的空氣瞬間松快了些。
葉婉清的劍"當啷"一聲掉在地上，她這才發現自己後背的衣裳早被冷汗浸透。
林墨摸了摸懷里的青玉，殘片還在，但熱度已經退了。
他望著青面老祖離去的背影，突然想起幻境里那持羅盤的戰甲強者——他的眉心，似乎也有塊和青玉一模一樣的紋路。
"走。"葉婉清扯他的袖子，聲音里還帶著劫後余生的顫，"回客棧再說。"
林墨跟著她往密室外走，經過白璃身邊時，少女突然低聲道︰"小心仲裁堂的石獅子，嘴里的珠子是監听陣。"話音未落，她便跟著青面老祖的影子消失在黑暗里。
月光重新灑在妖市街道上時，林墨摸出懷里的羅盤殘片。
殘片上的暗紅鎖鏈不知何時褪成了淡粉，在月光下泛著珍珠般的光澤。
他想起青面老祖臨走前的眼神，想起白璃的警告，想起幻境里那句"吞噬者歸來"——這趟妖市，遠沒到結束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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