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滅金蓮!
這不是什麼驚天動地的法術,而是上官乃大在金丹瀕臨崩潰、本源遭受重創、陰煞蝕骨的絕境下,以自身殘存的生命精元與最後一點未被污染的不朽金丹本源為引,強行凝聚出的最後一朵…道火!
這朵蓮花,脆弱,卻凝聚著他此刻所能爆發出的、最精純、最本源的焚滅之力!目標,正是那被擊飛、身形失控、正全力鎮壓左肩傷勢的灰影刺客!
去!
上官乃大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手腕猛地一抖!
那朵微小的、暗淡的寂滅金蓮,無聲無息地脫離了他的掌心,化作一道微弱的、幾乎難以察覺的金色流火,如同流星劃過夜空最後的軌跡,無視了短短數丈的距離,精準無比地射向灰影刺客因劇痛和驚駭而微微張開的嘴巴!
快!狠!刁鑽!時機妙到毫巔!
灰影刺客的三角眼中,那點微弱的金色流火正急速放大!他剛剛勉強壓制住左肩肆虐的金性力量,體內法力因對抗那絲不朽金性而一片混亂,護體陰罡更是被之前那一爪撕裂了大半!此刻面對這無聲無息、卻直取要害的致命火蓮,他感受到了比之前蝕丹劍氣更加純粹、更加貼近死亡本源的危險!
“不——!”
他發出了驚駭欲絕的尖嘯!身體拼命向後扭曲,試圖躲避!右手漆黑短劍本能地回撩格擋!口中更是瘋狂噴吐出一股凝練的灰白煞氣,試圖凍結、湮滅這朵不起眼的火蓮!
然而,太遲了!
那朵微小的寂滅金蓮,在觸及他噴出的灰白煞氣的瞬間,非但沒有被凍結熄滅,反而如同干柴遇到了烈火!
轟!
一聲沉悶的、仿佛在胸腔內爆開的悶響!
那朵看似脆弱的金蓮,在接觸到灰影刺客護體陰煞的剎那,驟然爆發!
沒有驚天動地的火光,沒有焚天煮海的氣浪!只有一股極度凝練、極度內斂、卻蘊含著焚滅神魂、淨化本源恐怖威能的赤金火焰,瞬間從那朵小小的蓮花中釋放出來!這火焰如同跗骨之蛆,無視了灰影刺客倉促凝聚的護體陰罡和格擋的短劍,直接透過皮甲、肌膚、血肉,狠狠地鑽入了他的體內!目標直指——他的丹田氣海!
“呃啊啊啊啊——!!!”
灰影刺客的身體在空中猛地僵直!隨即如同被投入滾油的大蝦般瘋狂地、扭曲地痙攣起來!他發出了比之前被爪影擊中時淒厲百倍、痛苦萬分的慘嚎!這慘嚎不似人聲,充滿了靈魂被灼燒的極致痛苦!
他體表沒有明顯的火焰燃燒,但整個人的皮膚瞬間變得赤紅發亮,無數細密的金色火線從他七竅、毛孔中透射而出!他拼命地抓撓著自己的喉嚨、胸口,仿佛體內正有一輪烈日要破體而出!那柄漆黑的短劍當啷一聲掉落在地,他再也無法握持!
焚滅!由內而外的焚滅!
上官乃大這凝聚了生命與道基最後精華的寂滅金蓮,蘊含的並非狂暴的毀滅之力,而是最精純、最本源的“焚滅”道則!它無視外在防御,直接作用于生命本源與能量核心!對于修煉陰寒死寂功法的灰影刺客而言,這朵微小的金蓮,便是最致命的天敵克星!如同滾油潑雪,如烈日融冰!
“你…你竟敢…毀我道基…!”灰影刺客扭曲的面容上,充滿了怨毒、恐懼與難以置信,他死死盯著遠處氣息奄奄、搖搖欲墜的上官乃大,嘶聲咆哮,聲音因極致的痛苦而扭曲變形,“…黑淵…不會放過你…天涯海角…必…誅你神魂…!”
話音未落,他眼中閃過一絲極度瘋狂與決絕的厲色!猛地一咬舌尖!
噗!
一大口蘊含著濃郁本命精元、呈現詭異墨綠色的心頭精血狂噴而出!這精血並未落地,而是在空中瞬間燃燒起來,化作一團妖異的墨綠色火焰!
血遁秘術•燃魂化影!
在這墨綠火焰包裹下,灰影刺客那因焚滅道火肆虐而痛苦扭曲的身影,如同被投入濃酸般迅速變得模糊、透明!一股強烈到令人心悸的空間波動驟然爆發!
“想走?!”上官乃大目眥欲裂,強提最後一絲殘存的意念,試圖引動對方體內肆虐的焚滅道火將其徹底留下。
然而,那墨綠火焰燃燒得極其詭異,仿佛以燃燒靈魂為代價,強行壓制、隔絕了體內大部分焚滅道火的爆發!灰影刺客的身影在墨綠火焰中徹底虛化,化作一道扭曲的、散發著不祥氣息的墨綠幽光,無視了空間的阻隔,以快得不可思議的速度,猛地射向廢墟深處一片尚未完全崩塌的宮殿陰影之中,瞬間消失不見!
原地,只留下一小灘墨綠色的、散發著腥臭與陰冷氣息的燃燒灰燼,以及空氣中殘留的、令人作嘔的血腥與靈魂燃燒的焦糊味道。
“咳…咳咳…”上官乃大眼睜睜看著那道墨綠幽光消失,身體再也支撐不住,猛地單膝跪倒在地!又是一大口暗金色夾雜灰白氣絲的淤血噴在焦黑滾燙的地面上,瞬間被高溫蒸發成裊裊青煙。
寂滅金蓮的反噬凶猛襲來!本就瀕臨崩潰的金丹,此刻光芒徹底黯淡,表面的裂痕又多了幾道,灰白冰霜更加厚重!深入骨髓的冰寒與灼燒經脈的劇痛交織在一起,幾乎將他的意識徹底撕裂!眼前陣陣發黑,視野的邊緣開始被濃重的黑暗吞噬。
他知道,那灰影刺客雖受重創,甚至可能道基嚴重受損,但終究被他以燃魂血遁的代價逃走了。那句充滿怨毒的“黑淵”警告,如同跗骨之蛆,深深烙印在他即將陷入黑暗的意識深處。
更大的麻煩,還在後面。
但現在,他連思考的力氣都沒有了。體內陰煞蝕丹劍氣因他強行爆發而反噬得更加凶猛,寂滅金蓮的反噬更是雪上加霜。力量如同退潮般迅速流逝,虛弱感如同冰冷的鐵箍,死死勒緊了他的心髒和神魂。
必須…立刻離開這里…
這個念頭如同風中殘燭,微弱卻頑強地閃爍了一下。
他艱難地抬起頭,模糊的視線掃過周圍。睚眥衛已全軍覆沒,化作焦炭。但此地爆發的恐怖能量波動和金丹修士的氣息,必然已驚動了王城深處更恐怖的存在。也許…李崇煥逃走的密道…
他用盡最後一絲殘存的意志,強行壓榨著丹田內那枚布滿裂痕、被灰白冰霜覆蓋、幾乎停止旋轉的金丹,試圖擠出一絲微弱的力量,支撐自己站起來,向著記憶中李崇煥等人消失的密道入口方向挪動。
然而,僅僅邁出一步,身體便如同灌了鉛般沉重,眼前徹底被黑暗籠罩。
噗通。
上官乃大再也支撐不住,眼前一黑,徹底失去了意識,重重地栽倒在滾燙的廢墟焦土之上。周身那最後一絲微弱的護體金焰,如同燭火般,閃爍了幾下,終于徹底熄滅。
焦黑的廢墟之上,煙塵彌漫,火焰未熄。遍地是扭曲的金屬殘骸和觸目驚心的焦尸。唯有那道倒下的身影,靜靜地躺在廢墟中心,氣息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仿佛隨時都會徹底熄滅。
焚天劫火,埋葬了殺局,也幾乎焚盡了他新生的道途。前路茫茫,危機四伏。
死寂。
焚天煮海的金焰已然熄滅,只余下遍地流淌、緩緩凝固的暗紅色金屬熔液,如同大地泣血的淚痕。焦黑的殘骸姿態扭曲,保持著生命最後一刻的絕望掙扎,散發出令人窒息的惡臭。濃煙依舊翻滾,將本就暗紅的天空染得更加污濁,如同凝固的血塊。空氣滾燙而粘稠,吸一口便灼痛肺腑,混雜著硫磺、焦肉與金屬氧化的刺鼻氣息。
在這片被徹底毀滅的廢墟中央,上官乃大靜靜地倒伏在滾燙的焦土之上。
他周身那曾經煌煌如日輪的金焰護罩,早已熄滅無蹤。衣衫襤褸,焦黑一片,緊貼在身上,如同第二層皮膚。裸露出的肌膚上,布滿了灼傷的痕跡與細密的血口,被高溫炙烤得干涸發黑。氣息微弱到了極致,胸膛的起伏幾乎難以察覺,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破碎風箱般的嘶啞雜音,仿佛隨時都會徹底斷絕。
最致命的創傷,來自體內。
丹田氣海,那枚新生的米粒金丹,此刻已不復璀璨。它被一層厚厚、如同萬年玄冰般的灰白霜氣死死包裹,黯淡無光,表面的裂痕觸目驚心,如同瀕臨破碎的琉璃。無數細密的灰白氣絲,如同最惡毒的寄生蟲,深深扎根于金丹本體,貪婪地啃噬、凍結著其本源金性,每一次微弱的搏動,都帶來撕裂靈魂的劇痛。磅礡的金丹法力被徹底凍結、污染,如同凝固的、摻雜了劇毒的鉛汞,沉重而滯澀地淤塞在支離破碎的經脈之中。陰煞蝕丹劍氣如同跗骨之蛆,隨著他意識的沉寂,更加瘋狂地蔓延、侵蝕,冰寒與灼燒交織的痛楚,即使在昏迷中,也讓他身體不時無意識地痙攣一下。
新生的道基,搖搖欲墜。境界,岌岌可危。
就在上官乃大徹底陷入死寂般的昏迷後不久,廢墟邊緣,那片未被徹底焚毀、堆疊著巨大斷裂石梁的陰影之中,空氣如同水波般無聲地扭曲了一下。
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悄然浮現。
正是之前在地底石穴中,與上官乃大有過短暫交集、又最終帶著人遁入密道消失的李崇煥!
此刻的他,依舊穿著那身沾染了塵土與暗紅血跡的錦袍,只是神色間少了幾分之前的倉惶,多了幾分難以言喻的復雜與凝重。他身後,跟著兩名氣息沉凝、眼神銳利如鷹隼的護衛。這兩人皆身著便于行動的深色勁裝,外罩著不起眼的皮甲,腰間懸著樣式古樸的長刀,刀柄纏著吸汗的黑色布條,行走間無聲無息,如同融入陰影的獵豹,警惕地掃視著周圍地獄般的景象。
李崇煥的目光,第一時間就鎖定了廢墟中心那道倒伏的身影。他的瞳孔微微收縮,臉上閃過一絲驚疑不定。顯然,眼前這煉獄般的景象,以及上官乃大那重傷瀕死、氣息微弱的狀態,都大大超出了他的預料。
“竟然…還沒死?”李崇煥的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沙啞。他快步上前,在距離上官乃大數步之遙時停下,蹲下身,並未貿然觸踫,而是仔細探查。
他的手指在虛空中快速掐動幾個玄奧的法訣,指尖泛起一層微弱的淡青色毫光。這毫光如同靈蛇,小心翼翼地探向上官乃大的身體,尤其在他心口、丹田等要害位置微微盤旋、感應。
“嘶…”李崇煥眉頭緊鎖,倒吸一口冷氣。通過秘法感應,他清晰地“看”到了上官乃大體內那觸目驚心的景象︰被灰白冰霜覆蓋、遍布裂痕的金丹,以及那如同蛛網般蔓延、瘋狂侵蝕著道基的陰寒劍氣!那股陰毒、污穢、凍結生機的氣息,讓他這位見多識廣的旁觀者都感到一陣心悸。
“好霸道的蝕丹劍氣!能無聲無息傷到金丹本源…是‘黑淵’的影子?”他低聲自語,眼中忌憚之色更濃,甚至夾雜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那個名字,仿佛帶著某種禁忌的力量。
“殿下,此地不宜久留!”一名護衛上前一步,聲音低沉而急促,警惕地掃視著煙塵彌漫的遠方,“睚眥衛全軍覆沒,動靜太大!王城供奉堂的老怪物們隨時可能被驚動!還有…那股陰寒劍氣的主人,雖被重創遁走,但難保沒有同伙潛伏在側!”
另一名護衛則盯著地上氣息奄奄的上官乃大,眉頭緊皺︰“此人身份不明,敵友難辨。方才那焚天煮海的金焰…是金丹真火無疑!一個新晉金丹,竟能爆發出如此恐怖的威能,更能在‘黑淵’影子的刺殺下反傷對方…此子絕非池中之物!但他此刻道基重創,金丹瀕碎,已是廢人一個!帶著他,是巨大的累贅!更會引來難以想象的麻煩!”
護衛的話,句句在理。帶著一個身份不明、被神秘恐怖組織“黑淵”盯上、且重傷瀕死的金丹修士,在這危機四伏的王城廢墟,無異于懷抱一顆隨時會引爆的雷火彈。
李崇煥沉默著,目光在廢墟的慘狀、遠方隱約傳來的騷動聲、以及地上那具仿佛隨時會斷絕生機的軀體上來回掃視。時間仿佛凝固,只有濃煙無聲翻滾。
幾息之後,李崇煥眼中那抹復雜與掙扎,最終被一種近乎冷酷的決斷所取代。他猛地站起身,聲音斬釘截鐵︰
“帶上他!立刻走!”
“殿下?!”護衛驚愕。
“此子能在地火焚天中鑄就金丹,能在‘黑淵’影子的絕殺下搏命反擊,其心志、其潛力,遠超你我想象!道基重創未必就徹底廢了!他活著,或許…就是攪動這死水一潭的唯一變數!”李崇煥語速極快,眼中閃爍著賭徒般的精光,“至于麻煩…虱子多了不癢!我們現在的麻煩還少嗎?王命追殺、朝堂傾軋…再加一個‘黑淵’,又有何懼!”
他深吸一口灼熱的空氣,仿佛要將這廢墟中的絕望與瘋狂一同吸入肺腑︰“把他帶走!立刻!去‘蛇口’密道!快!”
“遵命!”兩名護衛對視一眼,不再多言。殿下心意已決,他們唯有執行。其中一人迅速從腰間取出一張折疊好的、不知何種妖獸皮鞣制而成的黑色斗篷,動作麻利地將上官乃大如同包裹一件易碎品般小心地裹了起來,只露出一個毫無血色的下巴。另一人則警惕地護衛在側,長刀半出鞘,目光如電般掃視著四周煙塵彌漫的廢墟。
李崇煥最後深深地看了一眼這片被他親手布局、最終卻以如此慘烈方式收場的廢墟,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痛楚與決絕,隨即轉身,低喝一聲︰“走!”
三道身影,如同融入陰影的狸貓,扛著那裹在黑色斗篷中的沉重“累贅”,借著廢墟斷壁殘垣的掩護,向著記憶中的“蛇口”密道入口方向,疾速潛行而去。他們的動作迅捷而無聲,很快便消失在濃煙與扭曲光影的深處。
就在他們離去後不到半盞茶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