詐騙?!
這案子可是很久沒遇上了。
在辦公室里听見動靜的白萬里打開門喊了一聲︰“讓他進來說話。”
方強把工人帶進了白萬里的辦公室,白萬里讓他坐下,他坐下之後雙手在腿上搓來搓去,突出的就是一個坐立不安。
“你先冷靜點,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是干什麼的,誰騙了你家的錢,又是怎麼騙的?”
“處長,我叫牛壯,是鍛工一車間的四級工人。”
“事情是這樣的,最近不是廠里的公房建好了嗎,我們家也想住上新房子,可是排隊申請實在是太慢了,我就想打听打听有沒有別的門路。”
“結果昨天我剛回到家,我老娘就說她找到領導給批了條子,說公房里有一套房子已經批給我們了,我們馬上就可以搬進去了。”
“我听了覺得不大對勁,就讓我娘把條子給我看看,我娘就給我了,還說是領導親自蓋的公章。”
“公章?”
白萬里一開始听又是因為房子出的事,心里還吐槽了兩句,但听到這‘公章’倆字,心里就覺得不對勁了。
“你把那條子拿給我看看。”
牛壯把條子拿了出來,白萬里接過來一看就發現這條子全是槽點。
這條子上是說把軋鋼廠的一套公房分給牛壯一家,但具體的詞句是‘經審定,將軋鋼廠新建公房一套分配給軋鋼廠鍛工一車間四級鍛工牛壯一家居住’。
從白萬里這個領導的角度看來,這條子實在是槽多無口。
首先開頭‘經審定’,經誰的審定,房管科,軋鋼廠,還是保衛處?那個單位給的審定?
其次,條子里說將一套公房分給牛壯家居住,但問題是這次蓋公房一共蓋了十棟樓,每棟樓三層。
這一套房到底指的是十棟樓中的哪一棟,哪一層,哪一戶。
難道就拿著這條子,公房那三百多套房子讓你隨便挑?
甚至已經分出去給老師傅的,還有提前預留給保衛處的房子,也讓你隨便挑?
這哪跟哪啊,哪有這麼好的事兒啊?
再者,整個條子就這麼一句話,連個落款都沒有。
說是領導批的,哪個單位,哪個領導批的?
廁所所長跟工廠廠長那可差了十萬八千里呢。
還有那所謂的‘公章’,粗糙得白萬里都沒眼看,只能勉勉強強辨認出‘軋鋼廠’這三個字,其他字跡都不太清晰。
白萬里很疑惑,軋鋼廠的公章啥時候粗糙到這個程度了?
李懷德也沒跟我說啊,回頭不給他吃雞腿了。
白萬里放下條子︰“這條子跟公章都是假的,毫無疑問,你說這條子是你媽給你的?”
“是,我娘說她是去鴿子市跟人打听的消息,為了這張條子,她還把家里存的三百塊錢都給了人家。”
“方強,去把牛壯他娘帶過來,我要問問是怎麼回事。”
“是,我這就去。”方強有些同情地看了牛壯一眼,然後趕緊去抓人了。
沒一會兒功夫,牛壯他娘牛老太就被帶到了保衛處。
白萬里面無表情地拿著那批條說︰“你這假條子哪里來的?”
牛老太還挺倔,眼楮一翻︰“你說假的就是假的啊!那可是大領導給咱們家批的條子,怎麼會是假的?!”
“大領導?我就不信任何一個真的當過領導的人會寫出這樣狗屁不通的批條來。”
“整張條子沒有台頭沒有落款,字句表達不清晰,公章模糊,甚至連這張紙都不是我們下發公文的常用紙張,這張條子就沒有任何一個地方是對的,你去全國任何一個單位他們都是這個答復。”
牛壯急得眼淚都出來了,連連拍打著自己的大腿︰“媽!你別 了!趕緊說吧,這條子到底是哪里來的?!再不說就真的出大事了!”
牛老太本來是不大信的,但看自己兒子都急哭了,白萬里也是一副冷淡的表情,她心里也有些打怵,嘟嘟囔囔地道︰“就是鴿子市里弄來的。”
“哪個鴿子市?”
“就東邊麻子胡同那個鴿子市。”
“鴿子市里的哪個人給你的條子,說具體一點。”
“就我那天去鴿子市打听樓房的消息的時候,遇見一個叫張三的,他說他叔叔是領導,可以批條子把房子分給我們家,不過要三百塊的好處,他還說現在軋鋼廠的樓房搶手得很,很多領導都想要呢,要不是他有個厲害的叔叔,三百塊都辦不成這個事。”
“我听他說得有鼻子有眼的,又說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再過兩天別說三百,六百都搶不到房子,我心里著急,就拿錢給他了。”
听了這過程,在場的誰不明白牛老太就是被那個叫張三的法外狂徒給騙了。
牛壯急得直拍大腿,指著牛老太的時候,他手都哆嗦著︰“娘!你、你……這麼大的事,你怎麼就不跟我商量商量啊!”
三百塊,足足三百塊啊,就這麼喂了騙子了。
牛壯此時怕是連打人的心都有了,也就是眼前的這是他娘,他實在是不好動手,所以只能改打自己大腿了。
白萬里也搖了搖頭,這騙子的手段實在是拙劣得很,充其量也就能騙一騙牛老太這種又貪心,但又愚蠢,對官邸系統一丁點了解都沒有的傻瓜了。
“方強,帶人去查一下麻子胡同的鴿子市,看有沒有張三這個人。”
“還有,把牛老太關起來,案件調查清楚之前,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能探視!”
牛壯本以為白萬里听了報案之後會立刻幫他們把騙子抓住,把被騙的錢找回來,白萬里第一條命令確實是這麼做的,但牛壯不理解為什麼自己的老娘要被抓啊。
“白處長!為什麼要抓我老娘?!”
“因為她現在也是案子的嫌疑人。”
“我娘是被騙的,她怎麼會是嫌疑人呢?”
“被騙的?可現在除了你娘,沒有任何人見過那個張三,就這張批條,你也說了是你娘拿回來之後給你的,你也沒見過那個所謂的張三。”
“如果那個張三根本就不存在呢?”
“如果這件案子根本就不是什麼詐騙案,而是你娘為了獲得軋鋼廠的公房而自己偽造了這批條和公章,被發現之後為了給自己脫罪,就隨口編了一個張三出來呢?”
“不可能的!我娘根本不識字,她不可能偽造批條的!”
“我知道你相信你娘,但是這跟我們說沒有,我們保衛處查案只講證據,識不識字這種東西是可以裝的,沒人知道是真是假,就算她真的不識字,只要出去花一毛錢找個幫忙寫信的,一樣可以幫她偽造批條。”
“換做是平常的案子我也不會這麼對你娘,畢竟老人家年紀大了,可這案子不一樣,這批條上的公章是假的,這至少是一起偽造公章的案子!”
“如果我們能順利找到你娘說的那個張三,找到他詐騙和偽造公章的證據,那一定會還你們家一個清白,但如果沒有那個人,你娘偽造公章的可能性就很大了。”
“我提前告訴你,偽造公章在咱們這兒判得是非常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