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料到了陳不古會繼續發問，阿爾泄幾乎沒有思索，迅速作出了回答。
“鎮上族中，自然也是出過天資卓絕之輩，可與你們一樣，為尋求突破，他們自然是要往高天城去的。進入高天城後，展露天賦，便會有本家接駁，順理成章便也就留在城中，不再回來。”
“優秀的族人越來越少，各鎮上的分支便也逐漸青黃不接。許多在黑曜鎮長大的娜迦族人，其實也並不知道，他們是被放棄的下等娜迦……”
“某種意義上，我們留在此地，既是困住了你們，也是困住了自己。”
阿爾泄說完，臉上露出一絲落寞的神色，弗蘭大師看在眼中，也不禁嘆了一口氣。
是啊，他們這些分支，在鎖住新種族的同時，又何嘗不是將自己也鎖死在了原地。
他們不是沒有考慮過改變，可後知後覺是這世上最可怕的慢性毒藥。
為群族犧牲，為本家讓步，成了他們不得不面對的命運。
黑曜鎮上，矮人、娜迦、魔蜥三族的普通族人不知道真相也就罷了，可弗蘭大師他們是清楚的。
多少年歲月過去了，他們早已接受了一切。
所以他們已經不再刻意去針對新的種族了。
如果非要說些什麼不切實際的幻想，那阿爾泄也是有的。
他曾幻想，有朝一日，黑曜鎮的分支能夠被本家看見，他們能夠一起回歸高天城，而不再是做同族口中的下等娜迦。
柳承風成立黑曜聯盟後的這一個月，也是這黑曜鎮各族發展最迅捷的一個月。
若是雲叢野三人沒有出現的話，或許，阿爾泄會一直乖乖地跟在聯盟的身後，但即便如此，他至始至終也沒有想過會站到本家的對立面。
這一次，在陳不古的半逼迫之下，阿爾泄也算看清了本家人的面目，這讓他徹底放棄了幻想。
為了讓自己活下去，也為了自己手下那群什麼都不懂的族人，他才走到了這一步。
這一刻，韓八斗從阿爾泄心中感受到了一絲絲可悲與自嘲，他將這一感受同步給了其他人。
陳不古看著阿爾泄，心中沒有半絲同情。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這些分散在各鎮上的大族分支，說白了，不就是那“俎”嗎？
只不過，刀太鋒利，大力劈砍之下，連“俎”也受到了傷害。
可那又如何呢？
作為魚肉，他們並沒有同情砧板的道理。
“阿爾泄族長，繼續吧，回答我第二個問題。據我所知，強大的個體完全擁有帶動整個種族的能力，你們的本家，是怎麼扼殺那些人的？”
陳不古繼續追問道，這一點是他最想不明白的。
零界以實力為尊，極致強大的個體也足以碾壓一切。
“他們什麼都不需要做。”
“什麼意思？”
陳不古皺了皺眉，阿爾泄的答案是他完全沒想過的。
“我只能說個體的強大確實能帶動一個種族壯大，但能擺脫本家們控制的新種族強大個體本就寥寥無幾。依附者，談何獨立與自強呢？你說對吧，陳堂主。”
“另外，即便真的有那樣的個體出現，本家們也不擔心，因為個體的強大是沒有用的，種族的考驗，並非一個人能夠承受。”
“除非，那個人是神…”
阿爾泄一字一句，異常堅定地說道，可在場眾人都說懵了。
“種族的考驗？你到底在說什麼？”
陳不古的眉頭皺得更深了，因為阿爾泄的話，他只能听懂一半。
至于那剩下的一半，仿佛就像一個啞謎一般。
可偏偏，陳不古的直覺告訴他，那個謎底十足重要。
“對不起，陳堂主，我只能說這麼多，再說下去，我便會死的。”
“你在和我開玩笑嗎？”
陳不古語氣加重了些，一絲絲寒意蔓延在阿爾泄身旁。
韓八斗也從原地站了起來，因為在他的情緒感知中，阿爾泄沒有說謊。
至少，在阿爾泄看來，他是真的相信，只要自己繼續說下去就真的會死。
可這是為什麼？
陳不古不理解，韓八斗同樣迷惑，可他們都有一種強烈的感受。
這個答案至關重要！
“別這樣，不古老弟，那家伙說得是真的。”弗蘭大師開了口。
“弗蘭大師，這是何意？為什麼說了便會死？敵人在哪？”
陳不古看向弗蘭大師，他突然意識到，有什麼事情，好像已經脫離掌控了。
“對不起，不古老弟，能說的阿爾泄都說了，至于不能說的，鎭……老頭子我也想多活幾年。”
如果說，阿爾泄是讓陳不古感到不解，那弗蘭大師便是讓陳不古有些吃驚了。
那個天不怕地不怕，脾氣暴躁的矮人族大師，即便是在戰場上瀕死之際，都一口一個“老子”的人，居然會露出這般怯態，以“老頭子”自稱。
他們到底在怕什麼？
陳不古坐在原地，閉上眼深呼吸，腦海中不斷閃過各種念頭。
韓八斗構築的精神場域中，嚴寬等人議論紛紛，他們也意識到了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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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斗，怎麼回事，他們真的沒有說謊嗎？”
“寬哥，我不確定，但是從情緒上來觀察，他們回答的時候很平靜，除了一絲對死亡的恐懼外，沒有絲毫情緒波動。”
“附近有敵人嗎？”
“沒有，我剛才已經用精神監測掃過一遍，沒有感知到任何特殊的能量反應。”
“等等，八斗，還有一種可能。那便是對方很強大，強大到你無法監測到他的存在，這樣一來便能解釋得通。畢竟，若是那樣的敵人，或許真能夠在一瞬間突破我們的防御，殺死阿爾泄與弗蘭大師。”
一直沒有開口的白庭，說出了一個看似十分荒謬的推測。
因為，若是他的判斷成立，那就說明，有實力異常強大的未知強者，一直在黑曜鎮中，而他們根本一無所知。
想到這，大家都沉默了。
“好的，明白了，我沒什麼問題了，謝謝阿爾泄族長，也謝謝弗蘭大師。”
陳不古睜開眼時，氣息已經平復，緊握的手掌也重新松開。
他並沒有想到什麼合理的可能。
慌亂，是因為對未知的無力。
陳不古本以為，以自己現在的實力，至少，在黑曜鎮，他能安心一些。
可當超出他認知與掌控的事情出現時，他還是有些慌了。
但是，陳不古很快便把心態調整了過來。
不過是未知罷了……
從大災變開始，他們接觸的未知難道還少嗎？
對他而言，重生一世，已經接觸了不少上一世不可能知曉的信息，而這一切，都是因為他實力的變化。
所以，無論外界情況變化幾何，他們能做的事情都很簡單，那便是不斷變強，直到足以應對一切未知。
在那之後，陳不古留了阿爾泄與弗蘭大師在外堂用了餐，他們沒有再聊那些話題，只不過是隨意說了些有的沒的。
離開外堂前，阿爾泄已經得到了陳不古的承諾。
自今日起，鎮上的娜迦族與不義堂外堂深度綁定，達成更進一步的戰略伙伴關系，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當然，究竟是合作關系還是附屬關系，這一點，陳不古與阿爾泄並沒有說明，也沒有必要說明。
在阿爾泄走後，陳不古站在外堂大門口，而弗蘭大師站在他身旁。
兩人看著阿爾泄的背影，默契地保持著沉默。
陳不古斜斜瞥了一眼，沒有想到，這平日里暴躁的矮人竟然如此能忍。
無奈之下，他還是率先開了口。
“弗蘭大師，那個，對矮人族本家，你怎麼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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