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三炮順著藥苗指引的方向往藥道先農壇走時，驗藥箱里的《藥道祭祀儀軌》正隨著步伐輕晃。封面是用青布裝裱的，邊角用銅扣加固，內頁用工筆描繪著祭祀的流程春分祭藥神時的獻藥禮、秋分祭農神時的薦谷儀、歲末酬神時的焚祝文…… 每幅圖旁都標注著 “祭品規格”“儀式步驟”“敬畏之心”，最珍貴的是夾在書中的 “祭器玉琮”，琮面刻著 “敬天惜物” 四字，邊角因常年供奉已包漿溫潤，此刻在先農壇的香火味里泛著莊嚴的光。
孫子的酸枝木藥箱里，本源珠正與一片明代祭祀用的艾草標本共鳴，箱側老鱉把背甲貼在箱壁，甲上的水脈紋漫出淡金色的霧，混著遠處傳來的叫賣聲 —— 那是商販兜售高價香燭的吆喝聲。兩人剛穿過刻著 “敬神如在” 的牌坊，就被眼前的景象驚得心頭發堵原本肅穆的祭祀壇，如今搭滿了紅色售貨亭，“開光藥符” 賣 888 元一張，“祈福香燭” 標價 1999 元一套，穿道袍的 “大師” 正給香客摸頂算命，而角落里的 “祭品準備室”（制作傳統祭品的工坊）被改成了 “功德箱區”，地上堆著成箱的 “高價還願品”，旁邊的 “祭祀守則” 木牌被踩在腳下，牌上的 “心誠為上，祭品從簡” 字樣沾著香灰。
“爺爺你看，他們把敬畏神靈變成騙錢的買賣了！” 小家伙指著最顯眼的 “頭香拍賣台”，幾個富商正舉牌競價 “新年第一炷香”，價格已炒到八十八萬，而供桌前的蒲團被換成了 “ 跪拜墊”，想跪得舒服得另交三百塊，“這哪是祭祀，是胡鬧啊！” 先農壇中央的 “焚祝台”（焚燒祝文的石壇）被改成了 “電子祈福屏”，香客掃碼付款後，屏幕就會顯示 “藥神保佑，百病不侵” 的動畫，台邊的 “祝文範本”（手寫的感恩禱文）被撕成了碎片，紙片上的 “感謝天地饋贈，願藥材豐茂” 字樣已模糊不清。更刺眼的是廣告牌上的字“高價祈福，心誠則靈 —— 香越貴越靈驗，錢越多福越多”。
黃三炮走到被遺棄的祭器陳列櫃前，伸手拂去上面的香灰 —— 櫃里的陶豆還擺著當年祭祀的樣式，里面盛著曬干的地黃、當歸，標簽上的字跡古樸“歲在戊戌，薦新于藥神，此乃隴東所產當歸，味甘辛，性溫，能補血活血”。他從驗藥箱取出些自家種的藥材，有飽滿的枸杞、干燥的菊花、完整的天麻“這叫‘誠心祭品’，” 他往祭品準備室的舊址上一放，“得是親手種植、親自采收的藥材，代表著對天地的感恩，哪能用鈔票衡量？” 說話間他已找來些艾草和柏枝，捆成一小束“你看這清供，點燃後香氣清正，能表達敬意，那些天價香燭哪有這虔誠？”
先農壇老板壇伯穿著繡龍道袍走來，手里拿著個計算器，正算著今日的 “功德收入”。他踢了踢旁邊的陶豆“黃師傅別太死板了，現在誰還信空著手能求來保佑？我這高價香燭是給香客表誠心的機會，比你拿把草強多了。” 他指了指牆上的收入榜，“看見沒？這月賺了兩百萬，夠你買一輩子艾草！”
孫子突然把老鱉從藥箱上抱下來，往 “開光藥符” 的攤位前一放。老鱉似乎嫌符紙的油墨味刺鼻，猛地對著符紙噴出股清水，紙頁被泡濕後，上面的 “藥神敕令” 字樣竟暈開了，露出下面的 “印刷廠批量制作” 字樣，符角的 “開光” 印章是用蘿卜刻的。“大家快看！” 小家伙舉著攝像機繞場一周，“這都是假符！爺爺說真敬畏得用心，像這樣 ——” 他拿起黃三炮捆的艾草束，點燃後對著祭壇拜了拜，引來幾個老人的共鳴。
新出現的老祭祀禮伯背著個藤編祭器籃走來，籃子里裝著祭祀的工具青銅爵、祝文木簡、淨手銅盆，還有一本泛黃的《祭祀要義》。老人翻開要義，里面記著民國時的祭祀心得“祭藥神，需淨手更衣，心無雜念，祭品不求貴重，但求潔淨，祝文要發自肺腑，不可照本宣科”。“當年我師父帶我祭祀，第一樁事是學感恩，他說‘我們吃的藥、種的田，都是天地給的，得常存感激，不能只想著索取’。” 他指著電子祈福屏，“對著機器磕頭，哪有對著天地誠心禱告管用？這是對神靈的褻瀆！”
壇伯被說急了，從後台調出 “智能祈福系統”，屏幕上立刻顯示出 “付款金額 保佑等級” 對照表“看好了！這系統能根據付款多少，生成不同等級的保佑服務，比你燒把草虔誠多了！” 他點擊 “最高級”，屏幕上立刻彈出 “藥神貼身保佑，全家無病無災” 的承諾，“等會兒對比下，看你土法祭祀和我這‘科技祈福’有啥不一樣！”
黃三炮沒接話，從《藥道祭祀儀軌》里翻出張 “祭祀三誠”，上面用朱砂寫著 “心誠，意誠，行誠”。他拿起祭器玉琮，往焚祝台的舊址上一放“這叫‘敬天’，” 他指著旁邊的祝文木簡，“得親手寫下對天地的感恩，對藥神的敬意，機器哪懂這誠心？” 說話間個拄著拐杖的老奶奶湊過來說“我沒錢買高價香，就想求藥材豐收，行嗎？” 黃三炮遞給她一束艾草“心誠就靈，拿著這個，比啥都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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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伯突然往 “敬神石”（檢驗祭祀虔誠的奇石）上放了一沓鈔票，石頭立刻蒙上層黑霧；再放上黃三炮的藥材祭品，石面竟透出溫潤的金光，還隱隱浮出 “虔誠” 二字。“瞧見沒？” 老人用手指點著祝文上的筆跡，“真祭祀的字里有敬畏，假祈福的紙頁只有貪心，這可不是系統能糊弄的！”
壇伯臉色鐵青，突然按下總控台的紅色按鈕，所有電子屏同時播放起 “祈福成功案例”“給你們看點厲害的！” 屏幕上的 “受益者” 正說 “花了十萬買香，病就好了”，“這是‘心誠則靈’，舍不得花錢哪能有回報，不服氣？”
黃三炮將 “祭器玉琮” 往祭壇中央一放，玉琮的青光與祭壇的紋路交融，竟在半空凝成幅《祭祀舊景》—— 畫面里的人們捧著藥材祭品，跪在地上誠心禱告，老者念著祝文，孩童學著鞠躬，每個人臉上都帶著對天地的敬畏。“這才是先農壇該有的樣子，” 黃三炮對圍觀的香客說，“祭祀講的是‘感恩天地，敬畏自然’，不是用錢買平安，哪能靠攀比炫富？”
孫子突然想起什麼，從藥箱里掏出本源珠往敬神石上一放。珠子的光芒順著石縫蔓延，那些高價香燭突然變成普通草木，而被改成售貨亭的區域竟自己恢復成祭祀通道，焚祝台上也憑空出現了祝文木簡。幾個香客忍不住放下手里的高價香，圍過來看黃三炮祭祀，臉上露出醒悟的神色。
禮伯趁機往眾人手里塞了本《簡易祭祀儀軌》“來，拿著學，這里面教怎麼用簡單的方式表達敬意，比如采束野花、摘把草藥，那些只認錢的哪懂這些？” 他自己先拿起祝文木簡，寫下 “願風調雨順，藥材豐美”，然後虔誠地放在焚祝台上。
壇伯見勢不妙，想趁亂卷走功德箱里的錢，卻被黃三炮用祭器玉琮攔住去路。“先農壇不是斂財場，” 黃三炮的聲音透過叫賣聲格外清晰，“祭祀得‘敬天惜物，心懷感恩’，是對天地饋贈的回報，不是交易，這是老祖宗傳下的敬畏之道，不是商業褻瀆能替代的。”
本源珠突然飛向先農壇最高處的 “敬神旗”，旗面無風自動，顯出八個古字“敬天愛人，道法自然”。隨著旗幟展開，所有電子祈福設備突然黑屏，而被撕碎的祝文範本竟自己拼合完整，祭壇上的香灰被風吹散，露出下面的 “五谷豐登” 刻字。黃三炮往祭壇邊撒了把藥材種子，瞬間長出片翠綠的幼苗，葉片上的露珠滾落，在地面匯成 “敬天” 二字。
孫子舉著攝像機跟拍，鏡頭里的本源珠正往西南方向飛去，那里隱約可見一片藥道傳承館的輪廓。“爺爺，珠子往‘藥道傳習館’去了！”
黃三炮望著那片傳授藥道傳承理念的場館，突然想起禮伯的話“敬畏不是迷信，是知道自己渺小，懂得感恩天地、珍惜藥材，丟了這份心，再貴的香也求不來真平安。” 他扛起驗藥箱，老鱉慢悠悠爬回藥箱，一行人順著藥苗指引的方向走去，身後傳來艾草燃燒的 啪聲 —— 那是先農壇久違的、屬于虔誠的回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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