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三炮踩著雲台山的石階往上爬時，竹簍里的陶罐正隨著腳步輕晃，罐口蒙的紗布上沾著三株草藥長在杜仲根邊的細辛、纏在當歸睫上的菟絲子、趴在薄荷葉上的馬齒莧，根睫間還帶著新鮮的泥土。孫子背著個竹筐跑在前面，里面裝著《炮炙聲鑒法》和林溪給的基地地圖，鞋底碾過枯黃的落葉，發出嘩啦脆響“爺爺，地圖上說基地在鷹嘴崖！” 他指著遠處雲霧繚繞的山尖，“那里的樹看著怪怪的，葉子綠得發黑！”
黃三炮把陶罐湊到鼻尖聞了聞，細辛的辛香混著杜仲的陳香漫開來，在潮濕的山霧里凝成股清冽的氣息。“正經藥材地，” 他往罐里撒了把鹽炒杜仲粉，“每種藥材都有‘伴生草’。” 他指著石階邊的野草，“杜仲靠細辛去風濕，當歸借菟絲子補氣血，薄荷得馬齒莧幫著散熱，少了誰都長不好。” 說話間已到半山腰，一股混合著化肥和農藥的怪味突然鑽進鼻腔，把草藥的共生氣息沖得七零八落。
守在山口的迷彩服保安突然從松樹後跳出來，手里的電棍在晨光里閃著冷光。左邊的絡腮胡往路中間一橫，喉結上下滾動“私人領地，禁止入內！” 黃三炮沒接話，掏出陶罐往他面前一遞 —— 罐里的細辛正在菟絲子的纏繞下微微顫動，“我是來采草藥的，听說你們這兒有種‘三個月長成的杜仲’。”
孫子突然舉著手機繞到保安身後，鏡頭對著鐵絲網後的苗圃“大家快來看！這里種的都是基因編輯藥材！” 小家伙把竹筐里的馬齒莧往地上一摔，葉片落地時發出清脆的 “啪” 聲，“爺爺說正經伴生草落地會彈三下，假藥材旁邊的草只會發蔫！” 絡腮胡伸手去搶手機，手腕卻被黃三炮攥住 —— 他掌心的老繭蹭過保安的褲兜，竟摸出包寫著 “生長調節劑” 的藥粉。
“這是赤霉素，” 黃三炮往陶罐里倒了點藥粉，細辛的葉片立刻卷曲起來，“能讓杜仲三個月長到三年粗，卻會讓伴生草枯死。” 他突然把陶罐往鐵絲網里一伸，苗圃里的 “超級杜仲” 葉片竟像被燙著似的收縮，邊緣迅速泛黃，“你看這反應，正經杜仲見了細辛會舒展，這玩意兒見了就怕，說明它的‘氣’是邪的。”
鐵絲網後的大棚里突然傳來機器的轟鳴聲，穿白大褂的研究員推著小車跑出來，車上的托盤里擺著些奇形怪狀的藥材葉片肥大的當歸、根睫扭曲的黃 、睫稈發紫的薄荷。“誰在外面吵？” 研究員看見黃三炮手里的陶罐，眼鏡片後的瞳孔猛地收縮，轉身就往大棚跑，白大褂的下擺掃過托盤里的杜仲，斷面的白絲像塑料繩似的硬邦邦的。
新出現的采藥老人突然從旁邊的灌木叢里鑽出來，手里拄著根棗木拐杖，杖頭掛著個裝滿草藥的布包。“後生，” 老人用拐杖敲了敲鐵絲網，發出沉悶的 “咚咚” 聲，“這些‘怪物’把山里的伴生草都害死了。” 他往黃三炮手里塞了株枯萎的細辛，“我在這山采了五十年藥，從沒見過杜仲旁邊不長細辛的，這根本不是藥材，是禍害！”
絡腮胡見勢不妙，掏出對講機就要喊人，卻被黃三炮用陶罐柄按住手腕。“別費勁了，” 黃三炮把罐里的伴生草倒出來，在掌心搓了搓，“你這苗圃的土壤早就被化學藥劑毀了，連蚯蚓都活不成。” 他往鐵絲網的縫隙里塞了片馬齒莧，接觸到苗圃土壤的瞬間，葉片竟冒出細小的白煙，“正經土壤見了馬齒莧會發潮，你這土發燥，說明有毒。”
老人突然指著大棚頂上的噴灌系統，水管里噴出的水霧在陽光下泛著虹光“他們往水里摻了除草劑，不光殺野草，連正經伴生草都不放過！” 他往黃三炮手里塞了塊從苗圃挖的土，“你聞聞，這土除了化肥味，啥藥香都沒有，根本養不出好藥材。”
孫子突然發現鐵絲網下的排水溝，溝里的水泛著詭異的綠色，漂著些枯死的魚蝦。“爺爺快看，這水把魚都毒死了！” 小家伙把手機鏡頭湊近水面，溝底的淤泥里竟沉著些破碎的藥渣，“這些基因編輯藥材的根須掉進去，連魚都不吃！” 黃三炮蹲下身，用樹枝挑起塊藥渣 —— 根須的斷口處泛著油光，在水里泡了半天都不爛。
研究員見勢不妙，轉身往大棚深處跑，卻被突然趕來的林溪攔住。林溪舉著檢測儀器，屏幕上的曲線亂成一團“王研究員，這些藥材的重金屬含量超標一百倍！” 她把儀器往黃三炮面前懟，“你看這數據，鉛、汞、鎘全超標，根本不能入藥！” 絡腮胡突然用電棍往林溪身上戳，卻被黃三炮一腳踹開 —— 陶罐里的伴生草在劇烈晃動中相互纏繞，竟在罐口凝成個綠色的漩渦。
“這叫‘共生陣’，” 黃三炮指著漩渦，“細辛、菟絲子、馬齒莧抱在一起，能逼出邪藥的毒氣。” 他突然把陶罐往大棚門口一放，棚里的基因編輯藥材竟像被抽走了魂似的，葉片紛紛飄落，在地上鋪成層枯黃的地毯。守在山口的另一個保安突然扔掉電棍，蹲在地上干嘔起來“這味兒太沖了，比農藥還難聞！”
日頭升到頭頂時，藥監局的執法車終于順著盤山公路開上來，穿制服的工作人員迅速控制了現場。黃三炮往孫子兜里塞了片細辛“記住，不管他們的基因編輯藥材多像真的，看伴生草的反應就知道真假。” 小家伙把細辛夾在《炮炙聲鑒法》里，突然指著天邊的雲彩“爺爺你看，那雲像不像個巨大的藥罐？” 黃三炮抬頭望去，雲彩果然像個陶罐，邊緣還泛著淡淡的金光。
老人往黃三炮手里塞了本手寫的《雲台草藥伴生記》“這是我爹傳下來的，每種藥材的伴生草都記在上面。” 他往大棚方向看了眼，“他們雖然被抓了，但肯定還有人在研究這邪門玩意兒，你要小心。” 黃三炮把書揣進懷里，突然听見遠處傳來直升機的轟鳴聲，越來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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