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矜玉本來就是個懶人,平日里在家沒事就是寫字作畫,偶爾心情好了找二師兄彈曲,你當她是文人雅士,實際上就是不愛動,就像只一曬太陽就愛翻肚皮的貓,一踫到太陽就困。
今日走了大半天,雖然有遮陽法器,但這會兒歇下來了還是覺得懨懨的,沒骨頭一樣靠在座椅里,額頭枕在搭在圍欄手臂上,要不是這茶樓里人聲鼎沸,她看上去就要睡著了。
喻緣規矩的坐在她對面吃著點心听著樓下說書先生的故事,光看面相就是個端方嚴整的貴族公子,但被佛寺的氣氛浸淫了那麼些年,無論在哪他好像都跟身邊的人格格不入。
像一尊質地上乘的玉像,怎麼看都好,只是沒有人氣兒。
按照卿矜玉的話說,他坐在這,平常的木椅子好像都變成了蓮花台,看的人想跪下來拜一拜。
喻緣察覺到對面姿態懶散的女子目光一直大膽直白的落在他身上,不太自在的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來掩蓋自己的局促。
忽的,他听到對面女子呢喃一樣的笑音傳過來︰“大師,放松點嘛,好不容易出來玩,端著多累啊,你可以不用把腰背挺的那麼直,我看著都累,人又不是什麼泥塑玉雕的,干嘛一直繃著?”
喻緣放下茶杯,透過幕籬,卿矜玉隱約覺得他好像看過來了,只听對面雅正的高僧有些悶悶的說︰“可是,我從小就是這樣的,禮儀不端,也是會受罰的。”
卿矜玉聞言有些詫異,稍微坐直了些許,問道︰“你們這是佛寺嗎?听起來比皇宮還恐怖,無悲寺里的和尚都這樣?我看著也不像啊,那些迎賓的,念經的,還有所謂的大師姿態都還挺隨意的。”
喻緣聞言小幅度的搖了搖頭︰“不是所有人都這樣,只有我,我是無悲寺的聖子,是臉面,也是信徒們信仰的依托,所以儀容不可有虧,言辭更要謹慎。”
這可是真的小苦瓜了,連大師兄太子他們這些王孫貴族都還能有喘息放松的時間,但喻緣這簡直就是坐牢,難怪他那麼想出來看看。
既然是她的攻略對象,那麼好歹幫一幫他吧。
可是,怎麼幫呢?
他是被皇權架上高台的傀儡,那麼能砍斷傀儡身上那根操縱線的唯有至高無上的統治者。
皇帝肯定是不行的,這位小可憐一生悲劇的開端就是拜那位老皇帝所賜。
但是,皇權畢竟是要迭代的,人畢竟是要死的,皇帝又不是換不了。
你說是吧?帝序臨。
讓卿矜玉想辦法,那麼她覺得,唯一的突破口就只能在帝序臨這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子殿下身上了。
迷惑一條魚去救自己的另一條魚出苦海嗎?那很有生活了。
不得不說,喻緣真的很會偶遇,他這個情況放在誰身上都是無可奈何,但是,鎭!她這里卻恰好有一絲希望,六界還真找不到第二個比她解決這種事情贏面更大的人了。
除非喻緣實在過不下去了,有能耐一把炸了無悲寺。
“你干什麼!我說了!我不回去!”
“解紅顏!你在鬧什麼?你一個命婦這樣潑婦做派像什麼樣子?!快跟我回去!”
本來茶樓的氣氛十分歲月靜好,大家都在聚精會神的听書,偶爾傳來 輕聲交談的聲音,眾人都覺得愜意非常。
但一樓大堂內卻突然出來一男一女激烈的爭吵聲,听起來像是夫妻倆在爭執。
有瓜!還是大瓜!
這是卿矜玉的第一想法。
霎時,昏昏欲睡的玉兒姐頓時精神了,兩只耳朵豎的像天線,半個身子都趴在欄桿上,聚精會神的听著樓下的動靜。
人類愛吃瓜的本質無論在什麼時候都是相同的,其余人皆是紛紛停下手上的事情,凝神在樓下拉扯的男女上。
“解紅顏!你能不能有些容人之量?我都說了,柔兒只是我的表妹!”賀文兼眉頭擰的死緊,他看著面前的湖藍色衣裙的女人,心中惱怒不已。
以前只覺得她解紅顏是巾幗英雄與眾不同,不似凡俗女子那般矯揉造作,如今看來竟是蠻不講理,與那些軍中莽夫無二差別!
被叫“解紅顏”的藍衣女人冷哼了一聲,張揚的眉目皺成川字,冷聲開口道︰“只是表妹?我竟是不知道誰家的表兄妹好到抱在一起耳鬢廝磨,那再進一步,是不是要在床上圍爐夜話啊?!”
“你!你這妒婦!簡直不可理喻!”那人氣急敗壞的要來拉扯她。
解紅顏一把就把男人伸過來的手擰住,“ 吧”一聲,隱隱能听到骨頭作響的聲音。
“啊!!解紅顏,你瘋了?我是你夫君,還不快放手!你想犯七出嗎?”
“瘋女人!我要休了你!”
男人的話在解紅顏耳邊響起,她不由的放輕了力道,但就是那麼松懈的片刻,被對面逮到機會的男人一把推倒在地,後腰上曾經在沙場受過的舊傷霎時疼的她半邊身子都麻了。
“嘶!”
眉目剛烈的女人被推倒在地,狼狽的像是個什麼被拋棄的物件,誰還記得她是曾經縱橫沙場的女將軍?
賀文兼見剛剛倨傲的女人倒在地上蜷著半晌沒動了,一下子氣焰就上來了,揉著手腕上來就要拖拽躺在地上緩疼勁兒的女人。
“解紅顏,你這會兒裝什麼死?曾經你可是萬軍叢中取敵將首級,怎麼?這會兒倒著不起來了?就算你要學柔兒的模樣,也該看清你跟她的區別。”
解紅顏疼的直抽氣,她後腰上的傷口深可見骨,那是她為什麼從曾經威武的女將軍變成如今這樣不堪一擊的原因,敵將的那一刀,沒有砍斷女將軍的脊梁,但卻直接砍斷了解紅顏的傲氣。
“我說,你是瞎子嗎?沒看見這位姐姐身體不舒服?”
當賀文兼的手馬上就要踫到她時,一道磅礡的靈氣突然將賀文兼打的一個趔趄,直接仰倒在了地上。
隨著一道懶洋洋的聲音響起,解紅顏面前落下了一位紫衣粉裙打扮華貴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