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引著節奏、組織著攻防，他的傳球總能找到最合適的機會，他的突破總能撕開防線，他的眼神里，仿佛藏著整個球場的全景。
但籃球帶給甦盤的快樂，並不僅僅是得分或勝利。是那個在你精疲力盡時，隊友拍拍你的肩膀，說︰“別怕，有我在。”是那個你失誤後，他們沒有責怪，而是說︰“下一個，我們補回來。”是那種在無數個汗流浹背的午後，你們一起在落日余暉中慢慢收拾東西，一邊笑著回憶比賽，一邊說著︰“下次一定要贏更多。”
有一次，甦盤在一個快攻中不慎摔倒，膝蓋狠狠地撞在地上，皮肉翻開，鮮血直流。他咬牙沒喊，手卻死死抓著球。他試圖站起，卻腿一軟又跪下。他看見林讓飛奔過來，一邊大喊︰“甦盤你怎麼樣！？”一邊蹲下將他扶起。
“我沒事……還能打。”
“你個瘋子。”林讓笑著罵他，卻用力攙著他，“你這種人，將來不是在球場上死掉，就是在球場上起飛。”
甦盤輕輕地笑了。那一刻，汗水、血跡、疼痛，統統不算什麼。他明白，在這個方寸之地里，他活得比任何時候都真實。
球場邊，幾個女孩正靠在鐵網邊上看比賽，眼里泛著光亮。她們竊竊私語，有的輕笑，有的指著甦盤低聲說著什麼。甦盤並不在意，他只在意球。他的眼中沒有觀眾，只有對手、隊友和籃球。
但他能感覺到，有一個目光特別不同。那目光安靜而堅定，不帶一絲浮躁。他知道那是誰，那是溫妍，一個他從未主動搭話卻一直注意著他的女孩。她總在遠遠的地方看著他，每次他抬頭，總能恰好撞上她的眼神，然後她會微微一笑，輕輕低頭，好像什麼也沒發生。
他並不急著去說些什麼，他只覺得，有人默默看著自己，也是一種幸福。
比賽結束時，甦盤汗如雨下，仿佛剛從水里撈出來。他癱坐在地上，手掌撐著地面，仰頭望天。那一刻，太陽終于沒入地平線，天空染上了橙紅色，雲朵像被火焰舔過，浮動著醉人的色彩。
林讓坐在他身旁，遞給他一瓶水。
“打得爽不？”
甦盤接過水，大口灌下，喉嚨滾動間仿佛也吞下了整片熱夏。他把瓶子放下，臉上露出一絲倦意的笑︰“爽。”
“你知道嗎，我有時候真想把日子都耗在球場上。”林讓說著，扭頭看著那鐵網後的落日，“不用想未來，也不用想煩心事。”
甦盤閉上眼，輕輕道︰“在這片地上，只有現在。”
最近，來打球的人變多了。
不僅是原來的老熟人，還有一些他叫不上名字的新面孔。每天傍晚，不論周幾，球場幾乎都被佔得滿滿當當，連場邊都站著等候上場的人。有些是高中生，身上還帶著書包的束縛；有些是社會人，穿著工作服就來打幾場；甚至還有些不太會打的女生，也開始湊熱鬧地上場試著投幾個球。
“人越來越多了啊……”甦盤喃喃自語，聲音低得像風中的沙粒，誰都听不見，只有他自己知道那話里藏著幾分復雜。
“你在想什麼呢？”林讓的聲音從他旁邊傳來，手里還拎著剛從便利店買來的冰飲料，冰霜在瓶壁上迅速融化，滴落在地。
甦盤沒有立刻回答。他伸手接過飲料，瓶身的涼意傳到指尖，那一刻他仿佛從燥熱中清醒了一些。“最近打球的人多了很多。”
“是啊，”林讓咬開瓶蓋，“大概是夏天的緣故吧，天熱，人躁，不打球都不知道往哪發泄。”
“不是只是天氣的原因。”甦盤輕聲說著，目光掠過球場上正在進行的另一場三對三。“你不覺得他們有些不一樣了嗎？”
林讓愣了愣，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幾個年輕人正激烈地對抗著，動作凌厲、節奏飛快，甚至帶著幾分明顯的情緒發泄。他們搶球時幾乎是撞擊的姿態，身體貼著身體，雙眼死死盯著對方，仿佛不贏就失去了什麼至關重要的東西。
“……好像是。”林讓皺了皺眉，“他們比以前更……拼？”
“嗯，不只是拼，是急。”甦盤靠在鐵網邊，閉了閉眼。“有時候我覺得，他們不是在打球，是在逃命。”
“你說得有點玄。”林讓笑了笑，“但我大概能懂你什麼意思。感覺這球場變了點味兒。”
甦盤沒再說話，他陷入了某種無言的沉思。曾幾何時，籃球只是他們之間的一種默契，是一種語言，是兄弟間溝通的方式，是他們用汗水換來的快樂。而如今，這份快樂正在被一種說不清的焦躁蠶食。
但他又能說什麼呢？他沒有立場去批判別人。他明白每個人來到球場都有自己的理由，有些人為競技，有些人為釋放壓力，有些人只是單純喜歡上了這項運動。他也不是不歡迎新面孔，甚至內心深處還有些小小的期待——期待能遇到新的對手，新的節奏，新的挑戰。
不過，有一件事他無法忽視。
那些新人里，有個叫沈北的男生。
身材瘦高，動作利落，是那種一眼就能看出打過系統訓練的人。他來球場的時間並不固定，有時候傍晚，有時候深夜，但每次來，幾乎都能掀起一陣小風波。他打法凶狠，節奏快，擅長突破和急停投籃，傳球精確且帶有一點凌厲的挑釁意味。
而甦盤第一次跟他對上時，就感受到了那股不容忽視的壓迫感。
那是一場偶然湊隊的五對五。
沈北帶球沖鋒，像一頭上膛的野獸，一次次撕開甦盤防守構築的陣線。他突破、急停、假動作，然後干拔出手，幾乎每球都命中。甦盤拚命跟防，每次都差一指距離。他心里窩著一股火，但臉上仍然平靜。他知道，越是這種對手，越不能慌。
比賽最後兩分鐘，雙方平分。甦盤搶下一個關鍵籃板，一路帶球沖過半場，他沒有傳，眼角余光掃過沈北正迎面防守。他微一頓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