甦盤心中一震。
“是不是……他們誤會了？”他忽然低聲對自己說。
“他們以為我們會在最後壓時間，在最後一節里搞拖延，惡意打消耗？”他腦子里迅速閃過無數畫面，比賽前的策略討論，對方隊伍臨上場前教練團圍起來低聲交頭接耳，葉鯨看自己時那種若有若無的探查目光……他突然意識到，可能有什麼情報，在未曾被驗證的情況下，被對方當成了真相。
而那個所謂的“真相”，一定是殘酷的、威脅性的，甚至讓他們不得不在比賽中采取激進策略應對。
“我們……被當成了要下狠手的人。”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甦盤的指尖一顫，球從他掌心滑落，啪地一聲在地上彈跳。
“喂，你沒事吧？”馬尾女走過來，眉頭微皺，“你臉色不太對。”
“沒事。”甦盤低聲說，但他知道，自己確實出了問題。
不是身體的問題，是心里的裂縫開始在擴大。
“他們不是你想象的那樣。”他對自己說，可聲音越來越小。
他想找一個出口，一個可以解釋一切的邏輯點。但所有的線索都像雜亂的線團，糾纏得愈發混亂。
“我需要確認。”
他眼神忽然一沉，深吸一口氣，低聲說︰“光頭，來。”
光頭男剛剛從場邊灌了一口水，一臉錯愕，“啊？換我？”
“對，2v2。你和我一組。”
“可我才剛歇兩分鐘……”
“快點。”甦盤聲音不重，卻帶著一股不容抗拒的壓迫感。
光頭男把毛巾一扔，嘴角咧了咧，“行，今天就給你當盾。”
甦盤沒回應，只是徑直走上場，再次面對葉鯨。
“換人了？”葉鯨挑眉。
“試點戰術。”甦盤淡淡道。
他一邊說，一邊盯著葉鯨的眼楮，不放過任何一個微表情。葉鯨沒有閃躲，只是笑了笑，那種笑意卻不達眼底。
球被拋起，光頭男如坦克一般硬頂上前，一步一壓，強硬卡位。甦盤隨即從邊線斜插，在一瞬間完成接球轉身。葉鯨擋在他面前，動作標準，預判精準。
可甦盤忽然急停，腳步如懸停在空氣中的火鳥，身體旋轉的慣性被強行壓制，他只輕輕一拍，將球傳給光頭男。然後，他的目光定在葉鯨眼底。
——你動了。
那一瞬間，葉鯨眉頭輕皺，眼角肌肉不易察覺地顫了顫，幾乎不可見，卻足夠甦盤捕捉。
他在猶豫。
他在思考為什麼甦盤沒進攻。
而不是純粹做防守反應。
甦盤這才確信，他的判斷並沒有錯。
“你們……是真的認為我們會玩髒的嗎？”他低聲開口，聲音幾不可聞，像是在場上喃喃，又像是朝葉鯨的心深處扔出的一句冷語。
葉鯨沒有說話，但眉間那抹瞬閃的寒意讓甦盤心髒驟然緊縮。
他們真是這麼想的。
他們以為甦盤這邊會在最後十分鐘打“極限拉扯”，用身體接觸制造判罰，用假摔拖延時間，甚至用戰術犯規打心理戰。
這一切，原本不過是誤會。可一旦誤會被當作了真相，那整場比賽的性質都已然變了。
甦盤從未如此沉重。
不是因為體力，而是因為信任的破裂。
“他們居然……真的相信我們會那麼做。”他望著葉鯨的眼神，心底浮出一種說不清的憤怒，卻又不是暴躁的那種，而是沉積得過久的悲哀。
他始終相信技術、配合、邏輯能解釋一切，卻沒想到，有時候決定戰局走向的，是看不見的“意圖”。
那不是被他掌控的變量。
而現在，他必須用某種方式，去扭轉這種誤解，哪怕只是一點點。
甦盤咬緊牙，冷聲道︰“接下來的節奏，全壓。”
光頭男一愣，“你確定？不是才說……”
“信任沒了，就只能用壓制還回去。”
甦盤眼里燃起狂熱。
不是憤怒，而是那種冷徹入骨的戰術怒火。
因為他每一步出手，每一個假動作、傳球、擋拆，都在訴說一個信條——尊重。
不只是對球技的尊重，更是對對手意圖、思維、習慣、節奏的深度閱讀。
在他心里，比賽從來不是站在對立面上去撕裂對方，而是站在同一場地上，看你我如何用最極限的表現，把一場“對抗”打成一次純粹的較量。這種較量的過程，才是他真正追求的東西。
可是今天，今天的比賽，像是從某一刻起，偏離了那條原本該走的路線。
甦盤把球在地上一扣，低頭看著自己腳下的球鞋。
那雙鞋的側面，泥點斑斑，是他穿了三個月的老鞋。腳掌彎折處早已松軟，他卻一直沒換。他說他喜歡這種經過時間打磨出的貼合感，仿佛鞋底已經與身體達成一種契約，知曉他的每一個起步、急停、變向。
他相信球場不會撒謊。每一次踫撞都在說話，每一次對抗都是表達。他看重每個動作的合理性，也尊重每一次出招背後的思考。他認為對手是戰場上最好的鏡子，能照出自己還有哪些不足。
也正因如此，甦盤從不接受“骯髒手段”。
他不說髒話，不搞挑釁，不在防守時用多余的身體動作給人壓力。他甚至不喜歡隊友在得分後高聲咆哮或者怒吼，因為他覺得那是對對手不必要的羞辱。
這場2v2雖然只是臨時調整，但從那一刻起，他的心境已經全然不同了。
如果說之前他還是在戰術中尋找平衡，那麼現在，他則是在尊嚴和誤解之間，尋找一個可以回擊的空間。
“接下來我們加速。”他再次對光頭男低聲道，“全面加速，不留余力。”
“你想瘋打一波？”光頭男咧了下嘴，“你不會是真的生氣了吧？”
甦盤沒有回答。他只是站起身，身形如竹立風中，彎而不折。
球開。
甦盤起手就是一個迅猛的急傳，穿越葉鯨防線和搭檔中間那道狹窄的縫隙。光頭男反應不算快，但憑借體重優勢強行硬頂開對方，把球穩穩接下。
“靠！”對方防守者罵了一聲，顯然沒預料到傳球會這麼精準、節奏會這麼緊湊。
但這只是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