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業後,林昭去了外地讀大學,後來听說他簽了一支職業球隊,卻因為傷病,提前結束了生涯。再後來,林昭仿佛消失了一般,沒人知道他的消息。
可甦盤不信。
“他一定還在打球。”甦盤一遍又一遍地對自己說,哪怕所有人都告訴他林昭已經離開球場,可能再也不會回來。
甦盤不信。
他始終相信,那個在陽光下飛奔的人,不會就這樣停下腳步。
于是他開始打球,開始用盡全部的力氣去追逐那個身影。
球場上的每一個過人、每一個投籃,他都在想︰“如果是林昭,他會怎麼做?”
他的朋友們漸漸都離開了,有的去工作,有的戀愛成家,只有甦盤,像釘子一樣釘在這塊地上。
“甦盤,你到底在堅持什麼?”朋友們偶爾回來,還是會忍不住問他。
甦盤就笑,抬頭用手背抹去額頭的汗水,說︰“我在等一個人。”
“誰?”
“林昭。”
“他不會回來了,誰會在乎一個球迷的執著呢?”
甦盤沒有回答。他只是繼續練球,繼續一個人對著空籃奔跑,投籃,接球,轉身,像是和空氣中的幻影交戰。
直到有一天,天邊燃燒著晚霞,甦盤坐在球場邊,喘息著喝水,忽然身後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
“你投籃姿勢變了。”
甦盤渾身一震,幾乎不敢回頭。他緩緩轉身,看見一個穿著簡單運動衫的青年,眉眼之間有些疲憊,嘴角卻勾著熟悉的弧度。
“林……林昭?”他的聲音有些顫抖,仿佛害怕這一切只是幻覺。
“嗯。”林昭坐在他身旁,接過他遞來的水,擰開瓶蓋喝了一口,“你還在打球啊?”
甦盤愣了好久,才像是被電擊了一樣,猛地點頭︰“嗯,等你回來。”
林昭低低笑了,眼里像是藏著整個黃昏的溫柔。“你這小子,真是夠執著的。”
“你……你去哪了?”
“出了點事。”林昭揉了揉腳踝,那里隱隱有一道長長的疤痕,“退役之後,不知道自己還能干什麼,就一直在外面晃。”
甦盤攥緊拳頭,目光熾熱地盯著他︰“那現在呢?”
林昭側頭看著他,眼神深邃︰“現在?被你這家伙拉回來了啊。”
甦盤笑了,笑得像個孩子。
從那天開始,林昭偶爾會出現在球場上,陪他一起練球。有時候兩人一打一,有時候干脆約來幾個路人打一場三對三。
林昭沒有告訴甦盤,他其實很痛。每一次起跳,每一次變向,腳踝都像有火在燒。但他還是來了,因為他被甦盤那股近乎瘋狂的執著打動了。
“為什麼非要等我?”某天夜里,兩人坐在球場邊吃烤串,林昭突然問。
甦盤咬著烤雞翅,想了很久,說︰“因為我想讓你知道,你的球,不是只有你在乎。”
林昭怔了一下,隨後輕輕笑了。
“我以為早就沒人記得我了。”
“你不是一個人。”
他們又開始打球。清晨的球場,午後的球場,黃昏的球場。甦盤陪著林昭一點點找回感覺,哪怕那只腳再也無法承受高強度的訓練,哪怕他已經錯過了最好的年齡。
有時候,路過的人會停下來,看著這兩個人瘋一樣地對打,低聲議論︰
“那個不是……以前打得很厲害的那個誰嗎?”
“好像是啊,他怎麼在這里?”
甦盤听見了,林昭也听見了,兩人卻什麼也沒說。
直到有一天,球場來了幾個身影,他們穿著統一的訓練服,手里拿著嶄新的籃球。
他們是那支職業隊的新人。
“听說這邊有人打得很猛,特地過來看看。”為首的那個青年笑著說。
甦盤扔掉水瓶,拍拍手掌上的灰塵,盯著那人,“來啊,打一場。”
那場球,打得天昏地暗。
甦盤拼盡全力,林昭也在場邊不住地喊戰術指令,他的目光里重新燃起了久違的火焰。
輸贏已經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甦盤終于用自己的方式,拉回了林昭,也點燃了自己心中的燈。
比賽結束後,那個職業隊的小隊長走過來,笑著拍了拍甦盤的肩膀︰“你打得不錯,考慮來試訓嗎?”
甦盤咧嘴一笑,回頭看了林昭一眼,林昭點點頭。
“可以啊。”甦盤回答。
他們約了時間,約了球館。甦盤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通過試訓,能不能成為真正的職業球員。
但他知道,林昭會在。
林昭也知道,有一個人,用四年如一日的執著,把他從沉寂中喚了回來。
那天晚上,兩人坐在球場邊,夜風吹得樹葉嘩啦啦響。
“你怕嗎?”林昭忽然問。
甦盤抬頭看著星空,微笑著搖頭︰“不怕。”
“為什麼?”
甦盤輕輕拍了拍胸口,低聲說︰“因為我不是一個人在打。”
林昭沒有再說話,沉默良久,輕輕嘆了一口氣。
“你這小子,真是瘋了。”
“瘋了也值。”
不是別人施舍給他的機會,而是他用四年不懈的堅持,從泥濘中,一寸一寸踩出來的可能。
甦盤走到街角那家小球店門口,店鋪的燈光暖黃,透過玻璃,隱隱能看到牆上掛滿了各式各樣的球衣。他站在門外,手插在口袋里,猶豫地踮了踮腳,心里竟有些莫名的忐忑。
“買件球衣吧。”他在心里輕輕對自己說,像是為即將到來的改變做一個小小的儀式。
他記得很清楚,自己過去一直穿著那件泛黃的舊t恤,甚至連個球衣號碼都沒有。
他怕什麼呢?怕被人笑嗎?怕穿上球衣之後配不上它嗎?怕穿上後,別人會問他,“你憑什麼穿這件球衣”嗎?
甦盤低頭輕輕笑了,指尖在衣兜里慢慢摩挲,仿佛那里面藏著的不只是鈔票,還有他這麼多年壓抑在心底的倔強。
推門而入,門頂那串風鈴發出清脆的響聲。店里沒什麼人,老板正低頭整理賬冊,听見動靜抬起頭來,露出一個習慣性溫和的笑。
“喲,來買球衣啊?”老板眼神隨意地掃了他一眼,似乎沒怎麼放在心上。
“嗯。”甦盤點點頭,走到掛球衣的那一面,目光在一排排球衣間游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