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後。
六年前,龍灣山受改造,平地起平房。
所有人都從山里跑到山腳定居,不再靠山吃山。
山中飛禽走獸被轉移,旅游業興起,有公司在山里打通一條路,時常能看到導游帶著旅游團進山參觀,因采荷觀和慈善堂的存在影響之大,導游把山泉水變著法夸。
說山里藥材多,連水都有清熱解毒之效,可排雜身體濁氣,強身健體,就連那采荷觀下凡濟世的仙子們啊,日常用的都是這山泉水,喝的是早晨草藥上凝聚的露水。
于是就造成了當地人不再進山,紛紛往外跑,外地人受龍灣山曾經的“恐怖”影響,都來這兒游玩,參觀。
唯有一人,遠離城市繁華,不但往山里跑,還就此定居數年。
他在行好事莫問前程,聞名千里的采荷觀青石板路下,旁邊竹林的掩蓋處修了一座規模宏大自帶院子的古樓。
每每游客經過此處去采荷觀修行祈願,都會看到這古老風格給竹林增加一抹亮色的古樓,心下生出敬畏,那大門修的格外精雕玉琢,仿佛屹立千年而不倒。
就是那牌匾上面竟無字,空空如也,有些寂寥。
導游平日听的最多的疑問就屬這句,“那處古樓是以前留下來的嗎?為什麼是無字牌匾啊?”
因此,解答的最多的便是,“最早一批來這里居住的人所建,听說是位隱世高人,無字牌匾是因為他在等一個人,等那人歸來,那人親自取名,他再在上面刻字。”
听的最多的就是,“哇,是什麼隱世高人啊?他是男是女,在等什麼重要的人嗎?”
看的最多的是,有人停下來雙手合一虔誠鞠躬。
年輕人,總是對這等空等人,無限悲涼的事情加上浪漫色彩,但仔細想想,這倒也好,不然這麼多年都在等一個杳無音訊的人,未免太過悲劇。
外地人對此地曾經的凶險只听傳聞,從未親眼見證過,總有“虎”的。
拿著手機直播,邊給觀眾講解,邊脫離大部隊,仗著在直播壯大膽子,朝著那古樓前去。
導游發現後大驚失色,顧不得其它游客,趕緊去攔人,“去不得,去不得……”
至于為什麼去不得,那還得從一個雨夜追殺案說起。
結案鬧得轟轟烈烈,只因追殺方手持武器,各個都是壯漢身材,背負命案的潛逃人員,卻無一生還,死的一個比一個淒慘,有的尸骨無存,淪為野狼盤中餐。
而被追殺的兩個人分別為身材清瘦毫無反擊之力的十六歲少年和二十二歲青年,卻都活了下來,不僅毫發無損。
“……還在此地建了一座古樓。”
導游見的最多的,就是說完這句話後,所有游客無一不是臉色慘白,化作鵪鶉,腳步再也不敢朝古樓前去,連眼神都直視青石板路上方,不敢有絲毫偏離。
導游甚是滿意。
雖然那案子主謀連帶從犯早死在那場雨夜里,且已是六年前的事兒了,現在已經只剩太平,但拿來嚇唬嚇唬游客,別讓他們這些外地人牽連了他這個本地人,得罪了那位大善人還是可以滴。
古樓內。
陽台遍布古色濃香的裝飾,竹桌上茶具套裝齊全,小爐上放置茶壺,壺口熱氣彌漫,夾雜著茶葉清香,令人神清氣爽。
可惜沏茶人並不是個熟手,拿著白布墊手抓住茶壺扶手,沏兩杯茶,灑出不少,還被熱蒸汽燙到手,放下茶壺吹吹指腹捏捏耳朵,整套動作也算搗亂得行雲流水。
“燙死我了,燙死我了。”彥鈺跳起來在旁邊來回踱步。
完事兒走到他最敬重的師父面前,把紅潤指腹伸給對方看,“師父,你看,你看啊,你的茶壺打我,你快教訓它一下!”
“……”
唇紅面冷白,黑發後白色絲綢隨風舞動,三指捏住茶杯,細細品味這抹殘存古韻。
彥鈺順著看去,放肆打量他師父 這個花美男。
雖然彥鈺搞砸了這茶步驟,沏茶也不靜雅,但茶葉,確實是個好茶葉。
“竹葉青,應景。”
季琛粉紅晶瑩唇珠抿了抿茶水,或合胃口,或等彥鈺講講今日來的目的,是否能帶來他所盼望的喜事,所以他並未責其學茶道已有三年,心性卻還是如此莽撞。
微抬頭將茶水飲盡,琉璃花卉風鈴清脆作響,每一種花卉下方都用紅繩系有采荷觀獨有,道觀紙質寫的求簽紙條。
季琛放下茶杯,手指移至旁側,輕敲編制竹桌,“說吧,查的如何了。”
六年了,每次來都是這個問題,彥鈺吹著指腹,眼珠子靈活運轉,感覺後背直冒冷汗。
師父的恩人師父見都沒見過,就給下了期限這麼久的迷魂藥,到底是何方神聖啊?
“一個都沒查到?”季琛溫和語氣表面鋒銳。
彥鈺秒站直身板,因著當年一事師父眼疾愈發嚴重,難以見光,所以他這時候了都敢食指相對戳啊戳,“這個,這個吧。”
“河水市能夸下一千萬海口,還是跟師父家門有關的,還能有幾個,但是,但是那個,那個師娘啊。”彥鈺發現這招過了這麼多年還是很有用,果然听到師娘這兩字,師父的火氣似乎就沒那麼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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彥鈺像拿到保命金牌,坐到竹凳上仔細匯報,“當年采荷觀人丁稀疏,雖然外地來的少之又少,師太們不參與這種人際矛盾,都守口如瓶,但是吧,但是吧……”
“行了。”季琛出言打斷,攤開手索要,“名單給我。”
彥鈺哪敢不從,恭恭敬敬把折疊好的,千萬案件主謀的名單雙手遞上。
季琛打開粗略看一眼,就知這小小名單,白紙黑字,彥鈺有沒有下功夫。
他這個徒弟,還不錯。
彥鈺吞咽口水,心有不甘為自己辯解,為師父討個活下去的動力
“沒準人還在采荷觀,最不濟的也在龍灣山,等我尋個由頭調查一二,保證一個月內再給師父列出可能人選來,畢竟當年師娘也還年輕,絕不可能人間蒸發,這里人又少,所以只要等下去……”
“咳,咳咳。”季琛收好名單,在起身時听到某些字眼,一瞬間氣火攻心,掌心撐著桌邊,彎著腰咳得臉都憋紅了。
彥鈺嚇得虎軀一震,忙伸手給師父拍背。
但是手剛伸過去,季琛已經起身躲了開,“不用,這里你守好,接下來安心學習即可。”
這是在推辭了,彥鈺意識到自己說錯話,“師父我不是故意的,我的意思不是那樣!”
根據師父描述,當年師娘身體也不好。
而他一時口不擇言,說人間蒸發,說人少……
就算找到,龍灣山舉家搬走的也不在少數。
彥鈺還想表明自己不累,自己還能幫忙,可白衣一晃而過,這兒,哪還有師父的身影。
師父……
除了六年前確定案子草率了結,那位被師父藏在樹枝上的人送到醫院成為植物人後,唯有在這麼小的天地,卻尋不到師娘的那次師父突然的崩潰。
彥鈺再也沒看到過師父像剛剛那樣倉皇,自亂陣腳。
可如果沒有師娘的事,師父那樣驕傲的人肯定在六年前就因接受不了眼疾加重,而……
醫者醫術之高超卻無力自醫。
說句天妒英才,也不為過。
師娘,如果你是仙女,就請再下凡一次吧!
彥鈺看向風鈴。
見師太求得簽,每人一年只有一次機會,如今師父求來的簽已有六張。
六張。
張張都不為己。
“有人嗎,救命啊,救命!求求救救我家女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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