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束移來移去。
他的頭跟著搖擺,漸漸的他也意識到了被戲耍。
“夠了!”
時嫣正在想救與不救,爸媽叮囑過這里壞人多,讓她專心養病,听師太的話。
師太和爸媽都說過,讓她不要插手其他人的因果,否則會壞了自身道心。
道心,究竟是什麼呢?
難道見死不救,就是了?
可萬一是個壞人……
就在她糾結時,那人一聲怒吼嚇得她渾身一激靈。
“你凶什麼凶啊?”
他這下更確定了對方疑似跟那群人不是一伙的,不過還有待進一步確認。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過來,扶我一把。”
船支停泊太遠,這天色又不好,還一時半會找不到住所,時嫣又冷又難受。
這時候有人指揮她,她自是沒好脾氣,“你誰呀,你說救我就救你,你說扶我就扶你,萬一你對我圖謀不軌呢?”
師太說了。
出門在外不僅是閱人閱己提升自己,還要有防備之心。
他倒是能理解,是女子,又在龍灣山這等動蕩之地。
不過小孩以自己無辜之表,行凶作惡的並不是稀罕事,誰知刺殺他的凶手沒安排女子偽裝呢。
有船夫前車之鑒。
他不得不層層提防,繼續引誘她而來
“後面有惡人追殺我,你如果不想在此地逗留,不想被我說成同伙給你和村民們引來殺身之禍,就快點扶我起來,帶我尋一處藏身地,待來日我歸來必照拂你和此地。”
他只是試探恐嚇說說而已。
誰能想到她就真的听話來扶他了。
真的單純?還是看他還有一口氣,再裝會兒?
時嫣提著背簍放到一邊,一手舉著傘,一手彎腰去扶這個可憐的人,想來被追殺也不是他的錯吧。
眼楮都看不著人了,還能穿得干干淨淨,出身應該不是小門小戶,威脅她的樣子也真的是抱著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沒辦法了吧。
不然她要想走,他還能爬起來追她不成?
他現在這麼弱,她估計都能打得過……
所以她根本不用怕,嗯???
時嫣伸出援手想扶人起來,結果被他抓著手往下拉拽,本來就膝蓋疼,這下好了,被拽到地面又摔了一次。
滿心怒火想痛斥這個粗魯的不知自控力道的怪人,結果剛抬頭脖子就被掐住了脖子。
“你,干什麼……”
他稍稍用勁兒,時嫣就已經呼吸不順暢。
這是個身體不大好的女子,絕不可能是殺手。
他松了手。
但是誤會了人,總是心里有愧,無顏以對。
“你……”
“啪”地一聲,時嫣撐著身子甩了這白眼狼一巴掌,咳嗽了好久,“我想救你,你居然想殺我……”
在掙扎中雨傘落地,她全身都跟落雞湯一樣了,好在沒發病,否則她真不知是救人還是把自己命白白搭了進去。
時嫣一聲不吭站起來要走。
他听到聲響,胡亂摸空氣摸不到人,頓時慌了,意識到自己真的做錯了事兒,多想了。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不是殺手……剛才他們偽裝成船夫致我眼楮中毒。”
這種種,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解釋才能被信任。
在這種情況下,他為了挽留這束光只能豁出去了,自報家門
“我是神醫季明玉的徒弟,我叫季琛,日後你若有需,可以去河水市尋季家一處古宅,季家必然有求必應,現在你能不能救我一命,求你了,等我活下來,你想要什麼我都會給你。”
時嫣側目看去,一個孤零零趴在這里,眼楮身體都有問題,移動都困難的人。
她握了握拳頭。
—
防止追殺的人追來。
時嫣跟季琛相互扶著走了好遠,到了村子北面盡頭,又進了山,才找到一間木屋。
時嫣嘴角上揚。
這里是師太在她小時候建的,現在居然還在。
走進去發現火爐前面地上有掉落出來的木炭,想來也有人被困山里,在這兒歇過腳。
師父想的就是周到。
雖然當年她幫忙搬木頭,覺得好重,不理解師太為什麼要渡河在山里建屋子。
現在終于明白了。
把季琛扶到床上,時嫣蹲在他的黑色提包前找東西。
好冷,先生個火吧,他剛才說的打火機在哪兒,讓她找找。
季琛瞳孔渙散,目視空空。
她幫他找到解藥,他吃了一粒,但願有用。
“打火機就在包里,有酒精棉,很好點燃。”
“麻煩你了。”
他精疲力盡,沒說兩句就昏睡了過去。
時嫣早就預料到了。
在路上他就搭著她的肩膀昏昏欲睡,卻強撐著。
是不想給她找拖累,也是怕她丟下他。
總之求生意志特別強。
都這樣了,竟然還能堅定的要活下去。
時嫣手握打火機,站在木板床邊看了一會兒。
希望追殺的人不要來。
—
上一個在這里歇腳的人,在木屋里囤了些樹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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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火燒的很快,遠遠不夠。
所以在點火前,時嫣先外出找樹枝。
為了砍那些樹蔭下稍微干一點的樹枝,她甚至還爬了山。
嘴里默念著,“求求別打雷,別劈我。”
別犯病。這是她心里默念的。
等她撿樹枝回來,發現床板上的他縮成一團瑟瑟發抖,才意識到他穿的衣服像是從水里拿出來,要比她慘多了。
肯定很凍。
時嫣坐在地上休息,順便翻了翻大提包,發現里面有幾件衣服,拿起來比了一下。
黑短袖,黑短褲。
大概率他能穿上。
她幫忙嗎?男女授受不親啊,要被師太發現她會被說的。
但見死不救嗎?
他要凍死了,她不是白受累了嗎?
算了。
時嫣拿起衣服走向他,口中默念,“看在你托著殘軀替我背背簍的份上。”
“今夜就當無人知。”
我也不知。
—
好不容易替傷患換好衣服,想到觸手可及之處都滾燙無比。
包里有急救包,里面有溫度計。
一測嚇一跳,燒到四十度。
“不行,萬一燒死可怎麼辦?”時嫣拿著電話忍受饑寒,在外走走找信號。
不知道這地方有沒有避雷針,她真怕開手機一道雷劈下來,想著想著才想到好似遠古時期的存在,自己在城市生活的經驗。
就突然覺得這傘,好像也挺危險吼。
時嫣找不著信號還把自己嚇了個夠嗆,于是她果斷回木屋把手機丟開,把大提包里的東西都倒出來,把提包當成被子分成兩半蓋在季琛身上,然後堆柴生火。
她盡力了,總不能把她衣服脫下來給他蓋吧,那她凍死了可怎麼辦。
提包里還有點吃的,面包切片和巧克力,還有礦泉水兩瓶。
也不知道他吃沒吃飯,還是省著點吃,省著點喝吧。
龍灣山一下雨就是連著好幾天。
這期間的火都不能停,生火,這又是個難題。
時嫣在采荷觀已經住了很長一段時間,但她仍然不敢用火折子和打火機之類的點火,都是拿點火器生火爐的。
這次于她而言完全是個挑戰。
如果不成功就沒有熱水來源,就不能給他拿熱毛巾取取暖。
她的船還得靠人幫忙呢!也不知凶手們什麼時候才能被捕獲,船只又得什麼時候才能被發現,被恢復正常……
在蠟燭點亮小片空間的木屋內。
時嫣勇敢了一次又一次,冒著危險,克服恐懼。
縱使生火失敗過,縱使後半夜天雷滾滾,心中恐懼,體力消耗殆盡,困倦上頭,他的體溫依舊居高不下,她也沒有讓火熄滅,沒有睡過去,沒有放棄用熱毛巾給他擦拭身體。
當第二天黎明破曉,雨勢居然轉小,難得的是個晴天。
鳥聲清脆。
季琛醒來最先入目的是頭頂的木梁,坐起身,溫熱濕毛巾從額頭滑落。
他愣了下,巡視一圈發現火爐還在發亮,他原先的衣服竟然也被換了。
床頭用滿是一圈圈年輪的樹干做的木墩,上面擺放著一瓶礦泉水,以及半袋面包切片,還有大半塊巧克力板。
顯然。
這個小木屋在運作。
就像他暫時的家。
然而季琛收拾好提包準備出門,跟她告別,說那句在心里阻織好久的“來日再見”的時候,卻發現哪里還有“田螺姑娘”的影子。
若非身後的木屋是真實存在,他都會以為這晚的一切都是他身處絕境時做的一場痴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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