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開心嗎？”身側宇文晁側身詢問。
在馬車旁，時嫣麻木看向前方。
就在一個時辰前，宇文晁說季琛回來了，要帶她去見他，履行他們之間的約定。
誰能想到，季琛是手里提著一個由龍袍包裹，下面血淋淋的圓形物體，被簇擁在將士中心位歸來的。
龍袍。
時嫣頭頂有什麼陰霾籠罩，攪得她頭痛欲裂，里面的血脈都跟著突突直跳。
“去吧，去見他啊，他不是你日思夜盼的弟弟嗎？還有你的父皇，他們都等著見你呢。”宇文晁後退一步，伸手推了她一把。
沒有後退的可能，這就是現實。
太和國，覆滅了，土地將被與軒轅國聯合征戰的多國瓜分殆盡。
可是為什麼，或許不該提問，但是，太和國的百姓有什麼錯呢？
仁慈在作祟，或許連仁慈都不該有，這就是時局變化，就像冠寵後宮的母妃能落得淒慘死去，無人追憶。
愛意，情仇，都在一朝一夕變化。
時嫣眼神盯著馬背上風塵僕僕的季琛，他連鎧甲都沒有，就這樣穿著粗布衣衫，騎著一匹馬，帶著馬匹側方系著一把劍，從吃人不吐骨的戰場上回來了。
他瘦了好多，變得更為精瘦了，臉上的傷疤又是如何造成，不，她知道。
太和國監獄，或是戰場上，新傷添舊傷。
她朝他走著，這短短路途變得十分難走，是煎熬啊，還有一絲被風吹蕩快要消失得無影無蹤的喜悅。
太過復雜。
以至于季琛漆黑冷漠的瞳仁里，看到的是眉毛緊皺下撇，杏仁眼淚光閃爍，唇瓣繃緊委屈到脖頸上的肌肉輪廓都乍現了，縴細若皮包骨的雙手交疊緊扣在胸前，似在安撫亂跳的心髒，那上面落下的點點傷疤又是誰造成怎麼造成的呢？
收腰的白虎皮外衣，腰身比以前在冷宮的時候都瘦，軒轅國是吃不起飯了？還是宇文晁連一個女人都養不起了？他怎麼當的王？
季琛心髒突然咚地一聲，意識到自己想法有不合之處，立馬清醒過來握緊韁繩，她是手中人的女兒，是他的女兒，太和國的長公主，軒轅國的王妃。
時嫣停下腳步，勉強揚起笑容。
“你。”剛出口就哽咽到說不出話來，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曾經最憎惡皇帝的時刻，最絕望對母妃之死真相無措的時候，不是沒想過把皇宮上上下下的人都殺干淨，然後放一把火離開那里，現在真有人替她這麼做了，她卻怎麼也開心不起來。
突然遠遠地傳來一陣驚呼，馬兒的躁動聲混合著其他人大喊，“走開！快走開！馬受驚了！”
她抬眼，看到季琛和身下的馬兒忽地開始往前狂奔，朝著她的方向，比馬車前受驚的馬帶著馬車撞來的氣勢還要足，就像是要她死一樣。
馬蹄聲回蕩在腦海中，時嫣整個人僵硬在原地，突然被告知這是臨死前的這一刻，真是讓人措手不及。
她忽視了所有人，只有眼前，安靜的，被曾心悅之人殺死。
死在馬蹄下，會很疼嗎?會渾身筋骨都被壓扁碾碎吧。
“唰”，馬背上的季琛拼著全力勒緊韁繩，手心皮肉破了一層又一層，露出粉嫩血肉，才讓馬兒前肢高高懸在時嫣頭頂，落下後扭轉方向停在她身側，只差一步，往左歪一步，時嫣就會當場死在這一日。
死在凱旋而歸的這位將軍的馬蹄下。
而幾乎是同一時間，身後的宇文晁伸手拽著她的胳膊，抬手抵住她後腦將她牢牢禁錮在懷中，讓她遠離了那個只差一步的位置。
在事情發生前，赫連馨兒熟練來到宇文晁面前跟他聊天，剛俏皮地逗他笑了下，想趁著氣氛合適把香囊拿出，結果事情發生了。
她親眼看到宇文晁在看到馬兒受驚那一刻，想都沒想就狂奔而出，甚至他差點撞倒她，他都顧不上。
她還親眼看到宇文晁狂奔向時嫣的背影，他甚至用了輕功，他何時這麼顯山露水了？為了一個女人？還是一個被滅國的和親公主？他才認識這個賤人幾天就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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