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浦風雲之杜氏傳奇

第四集︰戰爭考驗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竹晴園 本章︰第四集︰戰爭考驗

    第一節 血色航線1937年8月)

    黃浦江面浮著細碎的油花,英商太古碼頭的鐵柵欄上纏滿帶刺的鐵絲網。杜志遠站在"致遠號"貨輪的甲板上,望著對岸閘北方向騰起的黑煙,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舷欄上的彈孔——那是三天前日機掃射留下的痕跡。

    "杜先生,第三批物資已經裝船。"國軍輜重團的張副官匆匆趕來,軍帽上還沾著碼頭工人搬運時揚起的煤屑,"這次是十五噸醫藥和三箱德制步槍零件,必須在今晚十點前抵達十六鋪碼頭。"

    杜志遠點點頭,目光掃過甲板上忙碌的水手。這些跟著他從長江航運闖出來的漢子,此刻都換上了臨時趕制的灰布工裝,腰間別著自衛用的駁殼槍。自淞滬會戰爆發以來,這樣的夜間運輸已經持續了十七天,船隊已經損失了兩艘貨輪和三十七名船員。

    "告訴弟兄們,過甦州河時關掉所有照明。"杜志遠掏出懷表,表蓋上還刻著甦宛清去年送他的"時來運轉"字樣,"讓輪機長把速度提到十二節,日本人的巡邏艇今晚在吳淞口有動作。"

    暮色四合時,七艘掛著中立國旗幟的貨輪悄然啟航。杜志遠站在駕駛艙里,看著探照燈的光柱在江面掃過,突然听見前方傳來密集的機槍聲。"是日軍的"羽黑號"驅逐艦!"了望員的聲音帶著顫抖,"左舷三十度,距離兩海里!"

    輪機艙里傳來刺耳的汽笛,貨輪猛地向右急轉。杜志遠抓住舵輪,看見日軍艦艇上的探照燈正掃過第二艘貨輪"立信號"的甲板。下一秒,曳光彈如紅色毒蛇般竄出,在"立信號"的船舷炸開朵朵火花。

    "把救生艇放下去!"杜志遠吼著沖向通訊室,卻在這時看見"立信號"的船長王老四站在傾斜的甲板上,正指揮水手將最後幾箱藥品推進救生筏。劇烈的爆炸聲中,王老四突然轉身,朝著杜志遠的方向敬了個不標準的軍禮,隨後被卷入翻涌的江水中。

    凌晨三點,當滿身油污的杜志遠回到法租界的寓所時,甦宛清正伏在台燈下整理賬本。她抬頭看見丈夫胸前的血跡,手指緊緊攥住鋼筆︰"又損失了一艘?"

    杜志遠默默點頭,目光落在牆角堆著的二十七個搪瓷飯盒上——那是遇難船員家屬今天送來的。甦宛清站起身,從衣櫃里拿出件干淨襯衫︰"明天我去甦州河倉庫,把家里剩下的二十箱西藥也裝上船。"

    "不行!"杜志遠猛地抓住妻子的手,"日本人現在盯著所有運輸渠道,你知道上次...志遠。"甦宛清輕輕掙開他的手,指尖撫過他手背上的燙傷,"你還記得三年前在閘北廢墟里說的話嗎?我們的商行可以重建,可這個國家要是沒了..."

    第二節 櫻花陷阱1937年10月)

    霞飛路的三菱商事株式會社里,陳其業隔著雕花屏風,听著對面傳來的日語寒暄。松木正雄大佐的軍靴碾過波斯地毯,手中的軍刀鞘在落地燈下泛著冷光。

    "陳桑在上海商界的影響力,連帝國海軍都有所耳聞。"松木的漢語帶著濃重的名古屋口音,"大東亞共榮圈的建設,需要像陳桑這樣的有識之士。"

    陳其業低頭看著茶盞里漂浮的櫻花,想起三個月前在東京碼頭遇見的那位海軍省官員。對方承諾的不僅是商業特權,還有父親在神戶的制鐵所即將獲得的軍訂單——那個在經濟危機中搖搖欲墜的家族企業,此刻正像溺水者般抓住任何一根稻草。

    "大佐閣下誤會了。"陳其業放下茶盞,指尖在桌沿敲出兩下,這是他和松木約定的暗號,"陳某不過是個商人,只關心貨物的進出。"

    松木大笑起來,屏風後轉出兩個穿和服的藝伎,捧著瓖金邊的文件夾。"陳桑果然爽快。"松木翻開文件,"這是上海至漢口的航運特許證,帝國軍管區的物資運輸,都將由貴公司代理。作為回報..."他抽出另一張紙,"需要陳桑幫忙甄別那些私自向重慶政府運輸物資的船隊。"

    陳其業的手指在"軍用特運"的條款上停頓。他知道所謂"甄別"意味著什麼,上周在十六鋪碼頭被擊沉的三艘貨輪,船主都是曾經和他共飲過的商會同仁。但當他看見文件最後一頁的銀行保函金額時,喉嚨里還是泛起了苦澀的甜。

    三天後,陳其業的"興業航運"船隊首次懸掛太陽旗啟航。他站在碼頭邊,看著涂著新漆的貨輪緩緩離岸,突然听見身後傳來熟悉的咳嗽聲。

    "其業兄好興致。"杜志遠的聲音混著碼頭的煤煙,"听說你接了軍方的運輸生意?"

    陳其業轉身,看見老友穿著磨舊的工裝,領口還沾著機油。兩人之間的空氣仿佛凝固,直到遠處傳來日艦的汽笛,陳其業才輕笑一聲︰"志遠弟還在做那些賠本買賣?听說上周又沉了艘船?"

    杜志遠盯著對方西裝上的櫻花紋袖扣,注意到他左手無名指內側新紋的船錨刺青——那是日本航運組合的標志。"有些賬,不能只算在賬本上。"他忽然從口袋里掏出張照片,拍在碼頭上,"這是王老四的遺孀,她抱著三個月大的孩子,在你家門前跪了三個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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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其業的瞳孔驟然收縮。照片上,年輕的婦人懷里抱著襁褓,面前擺著摔碎的搪瓷碗。他認得那個碗,是三年前甦宛清送給每個船員家屬的結婚禮物。

    "志遠,你我都清楚。"陳其業突然壓低聲音,目光掃過周圍的日本哨兵,"現在的上海,不是靠幾條破船就能拯救的。帝國的戰車..."

    "住口!"杜志遠猛地揪住對方的衣領,直到看見兩個日軍憲兵轉身,才強行壓抑住顫抖的拳頭,"我不管你有什麼理由,但你記住——只要我杜志遠還有一條船,就絕不會讓日本人的物資順利運到前線!"

    第三節 暗夜伏擊1938年5月)

    長江中下游的梅雨季節,讓蕪湖江面籠罩在濃重的霧靄中。杜志遠趴在"崇明號"的底艙,听著頭頂傳來的腳步聲,手心里全是冷汗。艙壁上的老式掛鐘指向凌晨兩點,正是他和新四軍聯絡員約定的時間。

    自從去年南京淪陷後,杜志遠的船隊就開始為敵後抗日武裝運送物資。這次他冒險將三箱電台零件藏在桐油桶里,跟著日軍的運輸船隊混進蕪湖港。艙外傳來日語口令,他听見陳其業的聲音在甲板上響起︰"大佐放心,這批桐油經過三次查驗,絕無問題。"

    杜志遠握緊了腰間的勃朗寧手槍。自從半年前陳其業成為日軍"華中航運株式會社"的買辦,兩人的船隊就在長江上展開了貓鼠游戲。上個月在安慶港,陳其業的船隊突然改變航線,導致杜志遠的兩艘貨輪被日軍水雷炸毀,十六名船員葬身魚腹。

    "吱呀"一聲,底艙的木門被推開。杜志遠剛要舉槍,就看見聯絡員老周的暗號——手電筒在褲兜上敲了三下。他松了口氣,看著老周迅速撬開桐油桶,取出里面用油布裹著的零件。

    "陳其業現在是日軍的航運課長。"老周低聲說,"他們明天要把一批鎢礦石運往漢口,護航的是"出雲號"護衛艦。"

    杜志遠的手指劃過地圖上的荻港水域。那里江窄彎多,是打伏擊的好地方。他忽然想起三天前收到的匿名信,信封里裝著陳其業簽署的"特運物資清單",落款處畫著半朵凋謝的櫻花——那是甦宛清當年送給陳其業的手帕圖案。

    黎明時分,杜志遠的船隊偽裝成漁船,埋伏在荻港蘆葦蕩里。當載著鎢礦石的"興業丸"進入射程時,他舉起望遠鏡,清楚地看見駕駛艙里陳其業正在和日軍大佐交談。

    "開火!"

    迫擊炮的轟鳴打破了晨霧,第一發炮彈落在"興業丸"的船頭。杜志遠看見陳其業猛地推開日軍大佐,躲進艙室。緊接著,埋伏在兩岸的游擊隊員開始掃射,江面頓時一片火海。

    "志遠!"對講機里突然傳來甦宛清的聲音,帶著罕見的慌亂,"家里...家里收到恐嚇信,說小念被他們帶走了!"

    杜志遠的手猛然一抖,望遠鏡里的畫面變得模糊。小念是他們剛滿五歲的女兒,今天本該在法租界的教會學校上課。他听見甦宛清在那邊啜泣︰"信上蓋著...蓋著華中航運的印章..."

    江面上傳來陳其業的呼喊,帶著從未有過的顫抖︰"志遠!停手!我知道你在船上!"杜志遠抹了把臉,發現全是冷汗。他看見"興業丸"的救生艇正在放下,陳其業站在船舷邊,手里舉著個銀色的東西——那是甦宛清送給他的懷表。

    "砰!"

    杜志遠扣動扳機,子彈擦著陳其業的發梢飛過。他不知道自己是在瞄準敵人,還是在躲避某個殘酷的真相。當"出雲號"的探照燈掃過蘆葦蕩時,他對著對講機大喊︰"老周!帶著物資先走!我...我還有私事要處理。"

    第四節 浦江夜談1939年元旦)

    外白渡橋的路燈在風雪中忽明忽暗,杜志遠看著陳其業從黑色轎車里下來,大衣領口翻得老高,遮住了半張臉。兩人在橋中央站定,黃浦江的風卷著雪粒子,打在鑄鐵欄桿上沙沙作響。

    "小念在霞飛路的公寓里。"陳其業率先開口,聲音比江面的冰塊還要冷,"你該慶幸大佐夫人喜歡養波斯貓。"

    杜志遠的手按在口袋里的槍柄上,指尖觸到女兒小念的平安符。三天前,他在日軍憲兵隊的郵箱里發現了小念的絲帶,跟著線索找到這里。此刻橋洞下傳來巡邏艇的馬達聲,他知道這是兩人最後的獨處機會。

    "你變了,其業。"杜志遠望著對岸日軍司令部的燈火,"當年在商行後院,你說要振興民族航運的時候..."

    "夠了!"陳其業突然轉身,大衣下擺掃起一片雪霧,"你以為靠幾條破船給重慶運點藥品,就是民族英雄?你知道國府的孔部長怎麼說嗎?他們叫我們這些在淪陷區的商人"曲線救國"!"他的聲音里帶著近乎瘋狂的笑意,"曲線救國!說得好听,其實就是要我們在日本人的刀俎下為他們保留火種!"

    杜志遠怔住了。他想起上個月在重慶見到的那位高官,對方暗示要他利用陳其業的關系獲取日軍情報,卻絕口不提對淪陷區工商業的支持。原來在那些黨國要員眼中,他們這些在敵後掙扎的人,不過是可隨時丟棄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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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志遠,你看看現在的上海。"陳其業的語氣突然柔和下來,像回到了當年三人共商大計的夜晚,"法租界的米價漲到兩百元一擔,英商把碼頭租金提高三倍,就連黃包車夫都要給日軍憲兵隊交"勤勞稅"。我們的船隊,不掛太陽旗就進不了港口,不蓋軍方的印章就運不了貨物..."

    他從口袋里掏出張泛黃的紙,借著路燈看清,是陳父從神戶寄來的信,落款日期是1937年12月︰"其業吾兒,制鐵所已接帝國海軍訂單,望你在滬多加周旋,保全家業..."

    杜志遠突然想起陳其業父親在甲午戰爭中失去的一條腿,想起他們三人第一次在茶館討論抵制日貨時,陳其業眼中閃爍的光芒。原來有些背叛,從來不是突然的選擇,而是被現實碾磨後的無奈妥協。

    "我給你準備了去香港的船票。"陳其業從內袋掏出個信封,"甦小姐和孩子可以先離開,你...不必了。"杜志遠打斷他,將信封推了回去,"你應該知道,我和宛清當年在閘北廢墟發過誓——除非山河重光,否則絕不離開這片土地。"

    遠處傳來日軍的哨聲,陳其業猛地轉身,大衣口袋里掉出個東西。杜志遠彎腰撿起,發現是個磨損的筆記本,封面上畫著半朵櫻花,內頁記滿了日軍運輸船隊的航線和兵力部署。

    "下個月十五號,"出雲號"要護送三艘運兵船去武漢。"陳其業的聲音混著風雪,"船底第三艙有帝國陸軍的密碼本。"他頓了頓,又補了句︰"注意水雷,他們在安慶段布了新的磁性雷區。"

    杜志遠望著陳其業匆匆離去的背影,手中的筆記本還帶著體溫。江面上,一艘掛著米字旗的貨輪正緩緩駛過,船舷上的彈孔在路燈下泛著微光。他知道,有些路一旦踏上,就再難回頭,但在這亂世之中,誰又能真正分得清,哪條是歧路,哪條是歸途?

    雪越下越大,杜志遠將筆記本塞進棉衣內袋,轉身走進茫茫夜色。黃浦江的浪濤拍打著岸堤,仿佛在訴說著這個時代的不甘與掙扎。而在這風雪交加的寒夜里,兩個曾經的摯友,正沿著各自認定的道路,走向截然不同的未來——一個在槍林彈雨中守護著最後的尊嚴,一個在利益與良知的夾縫中痛苦地扭曲。但無論如何,他們都將在這歷史的洪流中,留下屬于自己的深深淺淺的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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