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燈上的金字一閃而逝,徐應德卻如遭雷擊。他猛地將林小荷放下,轉身就要往回沖。
\"別過去!\"林小荷死死拽住他的衣角,聲音虛弱卻堅定,\"血河車大陣已成,現在進去只會讓張叔叔功虧一簣!\"
徐應德回頭,只見張天師的身影已被血霧籠罩,無數鬼物在陣外嘶吼,卻無法突破那層血色屏障。但更可怕的是,張天師的皮膚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青灰——他正在被陰氣反噬!
\"可師父他......\"
\"燈。\"林小荷指向青銅燈,\"上面寫的才是關鍵。\"
徐應德低頭細看,燈身上的金字已經消失,但燈芯處的金光卻越來越亮。他忽然想起什麼,從懷中掏出那枚銅錢——天醫令的載體。
\"燈滅魂歸......\"他喃喃自語,\"難道是要......\"
話音未落,後院突然傳來\"轟隆\"巨響。兩人回頭,只見井口的青銅門再次震動,比之前更粗的鎖鏈破水而出,直接撞碎了後院的圍牆!
鎖鏈上纏繞著濃郁的黑霧,所過之處,草木瞬間枯萎。更可怕的是,街上游蕩的鬼物似乎受到召喚,全部轉向乾坤堂涌來!
\"來不及了!\"徐應德一把抱起林小荷沖入密道,\"必須先到城隍廟!\"
密道狹窄潮濕,牆壁上長滿發光的苔蘚,提供微弱的光亮。徐應德右臂的尸毒已蔓延至肩膀,每跑一步都像有千萬根針在扎。林小荷的狀態也很糟,呼吸越來越弱,皮膚下偶爾浮現出詭異的金紋。
跑了約莫十分鐘,前方出現一道刻滿符文的石門。徐應德按照師父曾經教過的方法,咬破左手食指,在門上畫了個血符。
石門紋絲不動。
\"怎麼會......\"他又試了幾次,門依然沒有反應。
林小荷突然咳嗽起來,咳出的黑血中帶著細小的金點。她虛弱地抬起手,按在石門中央︰\"讓我來......\"
她的手剛觸及石門,那些古老符文就亮了起來。石門緩緩開啟,露出後面——
不是預想中的城隍廟,而是一間圓形石室!
石室中央擺著七盞油燈,排列成北斗七星狀。每盞燈後面都立著一塊牌位,上面寫著天醫門歷代掌門的名字。最末位的牌位赫然是空的,但前面卻放著一盞與青銅燈一模一樣的燈!
\"這是......\"徐應德震驚地看著那盞燈,\"怎麼還有一盞?\"
林小荷突然渾身發抖︰\"不對......我們中計了......\"
她話音未落,石門\"轟\"地關閉。七盞油燈同時熄滅,石室陷入漆黑。徐應德立刻點燃符紙,火光中,他看到林小荷的臉色慘白如紙。
\"這不是去城隍廟的路......\"她聲音發顫,\"是祭壇......天醫門的傳承祭壇......\"
徐應德突然想起師父說過的話︰天醫令選中的人,必須經過\"燈試\"。難道這就是......
正想著,七盞油燈突然自己燃起,火焰卻是詭異的青色。空牌位前的青銅燈飄了起來,燈身浮現出血色符文︰
\"以魂為油,以血為芯,方可得見真道。\"
林小荷猛地抓住徐應德的手︰\"不能踫那盞燈!那是......\"
她的話沒能說完,因為石室頂部突然裂開,無數黑色根須垂落,如活物般纏向二人!徐應德揮劍斬斷幾根,但更多的根須涌來,轉眼間就將林小荷裹成了繭!
\"小荷!\"
徐應德剛要去救,手中的青銅燈突然變得滾燙。燈芯處的金光分裂成七點,分別飛向七盞油燈。下一刻,七盞燈的火焰躥起三尺高,在空中交織成一個人形——
那人形漸漸清晰,竟是一個與張天師有七分相似的老道!
\"三百年了......\"老道的聲音如同砂紙摩擦,\"終于等到天醫令的傳承者......\"
徐應德如墜冰窟︰這不是什麼傳承祭壇,而是一個奪舍大陣!
老道虛影伸手抓來,徐應德本能地舉劍格擋,卻見對方直接穿透劍身,一把扣住了他的天靈蓋!
\"好一具純陽之體......\"老道獰笑,\"正好用來......\"
他的話戛然而止,因為林小荷身上的根須突然全部斷裂。她懸浮在半空,雙眼金光大盛,心口的銅錢印記浮出,化作一道金符印在老道虛影上!
\"天醫門第七代弟子林小荷......\"她的聲音突然變得蒼老威嚴,\"叛徒玄陰子,伏誅!\"
老道虛影發出不似人聲的尖叫,在金符中扭曲變形。七盞油燈接連爆炸,石室劇烈震動。徐應德趁機抱起林小荷,沖向突然出現的另一道暗門。
暗門外是一條向上的階梯,盡頭透出微光。兩人拼命爬上去,推開頂部的石板——
竟然真的到了城隍廟的後院!
但還沒等他們喘口氣,四周突然響起此起彼伏的鬼哭聲。徐應德環顧四周,心沉到谷底︰整座城隍廟已經爬滿了各種鬼物,廟主和幾個道士被吊在屋檐下,胸口都有個血洞!
最可怕的是,廟中央那尊城隍像的眼楮......正在流血!
林小荷突然指著天空︰\"看......\"
徐應德抬頭,只見原本晴朗的夜空不知何時變成了暗紅色,一輪血月高懸,月面上隱約可見一扇巨大的門正在緩緩開啟......
真正的鬼門關,即將完全現世!
血月當空,城隍廟內的鬼哭聲越來越響。屋檐下吊著的尸體無風自動,像一串可怖的風鈴。
徐應德將林小荷護在身後,左手持劍,右手緊握青銅燈。燈芯處的金光忽明忽暗,仿佛在呼應天上那輪血月。
\"必須找到廟里的"陰陽井"。\"林小荷虛弱地說,\"那是最後一處能封鬼門的地方......\"
話音未落,城隍像突然\" 嚓\"一聲裂開,一個渾身漆黑的東西從裂縫中爬出。它形似人卻四肢著地,頭顱180度扭轉,露出一張沒有五官的臉!
\"無面鬼......\"徐應德冷汗直流,\"這東西應該在地獄最底層才對......\"
無面鬼的\"臉\"中央突然裂開一道豎縫,里面是密密麻麻的尖牙。它發出高頻尖叫,震得徐應德耳膜生疼。更可怕的是,這叫聲似乎喚醒了廟里其他鬼物,所有黑影都朝他們涌來!
\"跑!\"
徐應德拉著林小荷沖向偏殿,身後是無面鬼和數十只形態各異的惡鬼。偏殿門楣上貼著一張殘破的符紙,他一把扯下,拍在追得最近的無面鬼\"臉\"上。
符紙燃起藍色火焰,無面鬼痛苦地翻滾起來。但其他鬼物只是稍作遲疑,就又撲了上來!
千鈞一發之際,林小荷突然掙脫徐應德的手,轉身面對鬼群。她雙手結印,心口的銅錢印記金光大盛︰\"天地玄宗,萬卽贏t "
金光如潮水般擴散,沖在最前面的幾只鬼物瞬間汽化。但這一擊似乎耗盡了她最後的力氣,林小荷軟軟倒下,被徐應德一把接住。
\"小荷!\"
她臉色灰敗,呼吸微弱得幾乎察覺不到。徐應德摸她的脈搏,發現時有時無——這是魂魄離體的征兆!
無面鬼已經重新站起,其他鬼物也再次圍攏。徐應德咬牙抱起林小荷,撞開偏殿後門沖了出去。
後院比前院更陰森。一口古井位于院子中央,井沿上刻著\"陰陽\"二字,但井口卻被七根鐵鏈交叉封住,每根鏈子上都掛著一把銅鎖。
\"就是這里!\"徐應德沖到井邊,卻發現每把鎖都需要不同的鑰匙。
鬼物的嘶吼聲越來越近。他試著用桃木劍劈砍鎖鏈,劍刃都崩了口,鎖鏈卻紋絲不動。
\"沒用的......\"林小荷氣若游絲,\"需要......七種不同的血......\"
徐應德猛然想起師父的教導︰天醫門最重血脈傳承。他毫不猶豫割破手腕,將血滴在第一把鎖上——
\" 嚓\"。
第一把鎖開了!
但剩下的六把呢?
鬼物們已經沖破偏殿後門,無面鬼一馬當先。徐應德急中生智,從懷中掏出之前收集的幾樣東西︰張天師給的血符、赤目道人的木質碎屑、林小荷咳出的黑血......
他依次將這些沾染不同人血的東西滴在鎖上。每滴一次,就有一把鎖打開。當第六把鎖落下時,鬼物們已經近在咫尺!
\"還差最後一種......\"徐應德絕望地環顧四周,突然看到青銅燈芯處的金光。
他猛地將燈舉起,燈焰\"噗\"地落在最後一把鎖上——
\" 嗒\"。
第七把鎖開了!
七根鐵鏈同時滑落,井口頓時噴出沖天黑氣。無面鬼和眾鬼物發出恐懼的尖叫,竟不敢再上前一步。
徐應德探頭看向井中,只見井水漆黑如墨,水面上倒映的不是他的臉,而是那輪血月!更詭異的是,倒影中的月亮正在緩緩變形,逐漸變成一扇門的形狀......
\"原來井才是真正的鬼門......\"他恍然大悟,\"天上的只是投影!\"
林小荷突然劇烈抽搐起來,她的魂魄正在被井中力量拉扯。徐應德緊緊抱住她,卻見青銅燈自己飄了起來,懸浮在井口上方。
燈身上的符文全部亮起,組成一句話︰
\"以令為鑰,以身鎮門。\"
徐應德明白了——要徹底關閉鬼門,必須有人帶著天醫令跳下去!
無面鬼似乎也看懂了,它發出勝利般的尖嘯,猛地撲來。徐應德側身閃避,卻不防被另一只鬼物抓傷後背。鮮血濺到井中,水面頓時沸騰起來!
\"來不及了......\"林小荷突然睜開眼,雙瞳金光流轉,\"讓我去......\"
她不知哪來的力氣,一把搶過青銅燈,縱身跳向井口!
\"不!\"徐應德想抓住她,卻只扯下半片衣角。
林小荷的身影消失在漆黑井水中。下一刻,井底傳來震耳欲聾的轟鳴,一道金光沖天而起,直射血月!
天上的\"門\"開始劇烈震動,無數黑影從門縫中跌落,在半空就化為飛灰。無面鬼發出不甘的哀嚎,身體寸寸碎裂。
金光越來越盛,最終\"轟\"地一聲,血月炸裂成無數光點。真正的月光重新灑落,所有鬼物如晨露般消散。
徐應德跪在井邊,手中緊握那半片衣角。井水已經恢復清澈,倒映著滿天繁星,哪里還有林小荷的影子......
一滴淚落入井中,水面泛起漣漪。恍惚間,他似乎听到林小荷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徐應德......找到我爹......他才是......\"
聲音戛然而止。徐應德猛地抬頭,因為他突然想到一個可怕的問題——
赤目道人的尸體,去哪了?
黎明前的城隍廟靜得可怕。徐應德呆坐在井邊,手中的半片衣角已被鮮血浸透。
遠處傳來第一聲雞鳴,天邊泛起魚肚白。他木然抬頭,突然發現廟門口站著個人影——
是張天師!
老人道袍破爛,胸前七枚疤痕全部開裂,露出里面詭異的金色液體。他拄著斷劍,一步步走向徐應德,每走一步都在地上留下一個血腳印。
\"師......師父?\"徐應德聲音嘶啞。
張天師沒有回答,而是徑直走到井邊,低頭看著清澈的井水。許久,他才開口︰\"她跳下去了?\"
徐應德點點頭,喉頭發緊︰\"為了封鬼門......\"
\"愚蠢!\"張天師突然暴怒,一掌拍碎井沿石塊,\"那根本封不住!\"
徐應德愕然︰\"可是天上的門已經......\"
\"那只是表象。\"張天師冷笑,\"真正的鬼門在人心。赤目那瘋子用二十年時間,在城里各處埋下陰符。只要還有一個人心存惡念,鬼門就會再次打開!\"
說著,他突然咳出一口黑血。徐應德這才發現,師父的瞳孔已經變成了詭異的灰色——這是被陰氣徹底侵蝕的征兆!
\"師父,您......\"
\"沒時間了。\"張天師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听好,赤目的真身就藏在......\"
話未說完,城隍廟的大門突然\"轟\"地炸開。煙塵中,一個佝僂身影緩步而入——
竟是本應死去的赤目道人!
但他的樣子更加可怕︰木質半邊身體完全碎裂,露出里面蠕動的紅蟲;人形半邊則布滿裂痕,像一具即將破碎的瓷偶。最駭人的是他的左眼——那里嵌著的已不是血瘤,而是一枚銅錢大小的黑玉!
\"張守一......\"赤目道人的聲音如同千萬只蟲子在爬,\"你以為這樣就結束了?\"
張天師將徐應德推到身後,自己挺直腰板︰\"赤目,你女兒已經用命贖了你的罪......\"
\"閉嘴!\"赤目道人突然暴怒,\"她不是我女兒!那個蠢女人臨死前調換了嬰兒,真正的林小荷早就......\"
他的話戛然而止,因為徐應德手中的青銅燈突然自己亮了起來。燈焰不是常見的顏色,而是純淨的白光。
這白光所照之處,赤目道人身上的紅蟲紛紛脫落,發出刺耳尖叫。他驚恐地後退︰\"不可能!這燈明明已經......\"
\"原來如此。\"張天師突然笑了,\"天德,這燈從一開始就不是什麼法器......\"
他轉向赤目道人,眼中金光大盛︰\"它是心燈。照的是人心善惡。\"
赤目道人發出不似人聲的嚎叫,木質身體加速崩解。他想逃跑,卻發現自己的腳不知何時已被白光\"釘\"在地上。
\"不......我不會輸......\"他瘋狂搖頭,\"我還有......\"
說著,他突然將左眼的黑玉摳出,狠狠摔在地上。黑玉碎裂的瞬間,整個城隍廟劇烈震動,地面裂開無數縫隙——
更可怕的是,井水再次變黑,水面浮現出林小荷痛苦掙扎的身影!
\"小荷!\"徐應德想沖過去,卻被張天師攔住。
\"那是幻象。\"老人沉聲道,\"真正的她在......\"
他突然出手如電,一把抓向赤目道人的胸口。枯瘦的手指直接穿透皮肉,從里面掏出一團跳動的金光!
金光中,隱約可見一個蜷縮的少女身影。
\"你竟敢......\"張天師的聲音因憤怒而顫抖,\"把她的魂魄封在自己體內!\"
赤目道人獰笑︰\"這樣......她就永遠......屬于我......\"
他的身體開始加速崩解,但眼中的瘋狂絲毫未減︰\"你們......永遠......贏不了......\"
張天師不再廢話,將那團金光按入青銅燈中。燈焰\"轟\"地躥高,白光中浮現出林小荷模糊的面容。
赤目道人發出最後一聲不甘的嚎叫,隨即徹底化為飛灰。
風停了。
朝陽的第一縷光照進城隍廟,為一切鍍上金色。張天師踉蹌幾步,靠在井邊坐下。他的皮膚已經灰敗如死尸,只有眼楮還保持著清明。
\"師父......\"徐應德跪在他身邊,聲音哽咽。
\"天德......\"張天師虛弱地笑了笑,\"從今天起......你就是天醫門......第三十六代......天師......\"
他顫抖著從懷中掏出一枚古樸的銅印,塞到徐應德手中︰\"照顧好......那盞燈......和林丫頭......\"
老人的手突然垂下,眼中的金光漸漸熄滅。但他的嘴角卻帶著一絲釋然的微笑,仿佛終于卸下了重擔。
徐應德緊緊握著銅印,淚水模糊了視線。就在這時,青銅燈突然飄到他面前,燈焰中的林小荷面容越來越清晰......
\"徐應德......\"她的聲音從燈中傳來,\"我爹......他其實......\"
燈焰突然劇烈搖晃,林小荷的聲音變得斷斷續續︰\"小心......銅......\"
話未說完,燈焰\"噗\"地熄滅。徐應德愣在原地,心中升起不祥的預感——
這場劫難,恐怕遠未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