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爾斯站在廢墟邊緣,看著遠處那個背劍的身影。
他沒有逃。
逃不掉的。
聯邦的執劍人李岩星在這里,想必周正龍那個冠冕堂皇的家伙也在這附近。
這兩個人，足夠在這法外之地，干掉自己一百次，一千次。
而且洛克菲爾家族那邊，恐怕也收到了自己打算脫離掌控的這一步棋，消息，自然是周正龍傳遞的，只有這個人才會一心想要自己的命。
不論是聯邦還是家族，現在一個要他的命,一個要他的腦袋。
橫豎都是死。
“真是諷刺啊。”
摩爾斯索性坐在了空地上，低聲自語,聲音里透著疲憊。
他這輩子算計了那麼多人,爬到了聯邦議長的位置,手握大權,呼風喚雨。
可到頭來呢?
不過是財閥家族手里的一條狗。
一條想掙脫鎖鏈,卻被咬得滿身是血的狗。
以為自己算計來算計去，就在快要達到目的的時候，還是低估了其他的人算計。
他輸了。
輸在沒有力量。
這個覺醒世界,終究是強者為王。
再多的智謀,再深的城府,在主流實力面前,都是笑話。
“叔叔!”
很遠處，亞歷克斯被周正龍的手下押著,掙扎著喊道。
“閉嘴。”
周正龍抬手,示意屬下讓亞歷克斯安靜。
他看向摩爾斯,笑容依舊溫和，帶著王凡和他最終離去，什麼話都沒說。
“摩爾斯議長,你還有什麼遺言嗎?”
摩爾斯轉過身,看著李岩星背後那個離開的笑面虎。
“周正龍,也不過是財閥的狗。”
“哦？”
李岩星挑了挑眉。
“他是狗,你又是什麼?”
摩爾斯沉默了。
他當然知道自己是什麼。
是棋子。
是被利用完就該丟棄的廢物。
“我只是想活得自由一點。”
摩爾斯突然笑了,笑得有些淒涼。
“可惜啊,這個世界,不允許弱者自由。”
他抬起頭,看向天空。
自由港的夜空,被戰斗的余波染成了血紅色。
“我羨慕那些年輕人。”
摩爾斯喃喃道。
“羨慕他們可以肆意妄為,羨慕他們不用背負那麼多枷鎖。”
“尤其是王凡那小子。”
“明明什麼都沒有,卻敢跟整個世界對抗。”
他頓了頓,聲音變得嘶啞。
“我做不到。”
“我從來都做不到。”
李岩星沒有接話。
他只是看著這個曾經風光無限的議長,一點點崩潰。
“夠了。”
“摩爾斯,你勾結地下勢力,竊取聯邦機密,出賣聯邦英雄,罪不可赦。”
“現在,我以聯邦1號首長的名義,判你死刑。”
“立即執行。”
摩爾斯笑了。
他笑得很大聲,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1號首長？哈哈哈!”
“那個老東西,他故意這麼多年無所建樹，就是為了把財閥家族安排進高層的左膀右臂全部清除掉？”
“這種釣魚執法的行為，他有什麼資格判我死刑!”
李岩星的臉色沒有變化。
“你可以不認罪。”
“但你必須死。”
他拔出劍。
劍光在夜色中閃爍,冰冷而純粹。
摩爾斯的笑聲戛然而止。
他看著那把劍,突然覺得很累。
算了。
死就死吧。
反正活著也是受罪。
“等等。”
片刻後，押送完亞歷克斯回到現場的周正龍，突然開口。
“我有話要說。”
李岩星看向他,眉頭微皺。
“什麼?”
周正龍走上前,從懷里掏出一份文件。
“這是洛克菲爾家族的意思。”
“摩爾斯•洛克菲爾,家族叛徒,判處死刑。”
“執行人,我。”
他頓了頓,笑容變得玩味。
“李兄,這個人頭,我能不能先要?”
李岩星沉默了片刻。
“隨你。”
他收劍入鞘,退到一旁。
摩爾斯愣住了。
他看著周正龍手里的文件,腦子里一片空白。
“洛克菲爾家族？”
“所以他們植入我身體的奴隸鎖，只是一個試探我是否還保有忠誠度的虛設？”
周正龍搖了搖頭。
“你認為那些高高在上的人能這麼善良？哪一個不是從尸山血海爬上去的人精？”
“就在剛剛,那個家族議會通過了決議。”
“你策劃的一切,都被記錄在案。”
“竊取神之胚胎,勾結殺人蜂,出賣家族利益。”
“每一條,都足夠你死一百次。”
摩爾斯的臉色變得慘白，周正龍這個家伙，鐵了心要將自己置于死地。
他知道自己失敗的後果。
但他沒想到,家族會這麼快就拋棄他。
“亞歷克斯呢?”
他突然問道。
“我佷子……他也要死嗎?”
周正龍道︰“他還年輕,家族會給他機會。”
“當然,前提是他願意配合調查。”
“把你做的所有事,全部交代出來。”
摩爾斯搖了搖頭。
“這事不怪他，他也是被我利用的一環。”
他看向周正龍,突然笑了。
“周正龍,你贏了。”
“不。”
周正龍搖了搖頭。
“這不是輸贏的問題。”
“這是規則。”
“你違反了規則,就要付出代價。”
他抬起手。
一道鎖鏈從虛空中浮現,纏繞在摩爾斯的脖子上。
那是洛克菲爾家族的奴隸鎖。
專門用來處決叛徒的刑具。
摩爾斯感受到鎖鏈的力量,整個人癱軟下來。
他想掙扎,卻發現自己連動一根手指的力氣都沒有。
“這就是……奴隸鎖……”
他喃喃道。
“原來……被它束縛的感覺……是這樣的……”
周正龍沒有回答。
他只是輕輕一拉。
嚓。
鎖鏈收緊。
摩爾斯的脖子被瞬間勒斷。
他的身體倒在地上,眼楮睜得很大,仿佛還有話沒說完。
李岩星看著地上的尸體,沉默不語。
“可惜了。”
周正龍收起鎖鏈,輕嘆一聲。
“這個人其實挺聰明的。”
“就是太貪心了。”
“貪心？”
李岩星問道。
“他想要什麼？”
周正龍笑了。
“自由。”
“一個普通人,在這個覺醒世界,想要自由。”
“你說可笑不可笑？”
李岩星沒有接話。
他轉身,看向遠處。
那里,甦文淵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
“他跑了。”
李岩星平靜地說。
“不追？”
周正龍問道。
“追不上。”
李岩星搖了搖頭。
“他現在的狀態,我殺不死他。”
“而且……”
他頓了頓。
“我還有更重要的事。”
周正龍挑了挑眉。
“什麼事？”
李岩星沒有回答。
他只是看向遠處的廢墟,那里,一個年輕人正躺在碎石中,昏迷不醒。
……
王凡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一張陌生的床上。
周圍是簡陋的房間,牆壁有些斑駁,天花板上掛著一盞搖搖欲墜的燈。
他動了動身體,渾身傳來劇痛。
“醒了？”
一個聲音響起。
王凡轉過頭,看到周正龍坐在窗邊,正在思索著什麼。
“你……”
王凡的聲音有些沙啞。
“你救了我？”
周正龍點了點頭。
“準確來說,是李岩星放過了你。”
“我只是把你帶走而已。”
王凡沉默了。
他想起了之前發生的一切。
甦文淵,李岩星,還有那個被處決的摩爾斯。
“摩爾斯死了？”
他問道。
“嗯。”
周正龍頭也不抬，道︰“被我親手殺的。”
王凡握緊了拳頭。
“他該死。”
“該死？”
周正龍抬起頭,看了他一眼。
“這個世界,沒有誰該死不該死。”
“只有誰活得夠強,誰活得夠久。”
王凡咬了咬牙。
“放屁!”
“李心銳不該死!”
“黑熊不該死!”
“夜鶯不該死!”
“他們都是因為摩爾斯那個王八蛋才死的!”
他的聲音越來越大,情緒失控。
“如果不是他!如果不是他策劃這一切!他們怎麼會死!”
“怎麼會!”
周正龍放下匕首,起身走到床邊。
他看著王凡,聲音很輕。
“你說的沒錯。”
“他們確實不該死。”
“但他們死了。”
“因為這個世界,本來就不公平。”
王凡愣住了。
他看著周正龍,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以為摩爾斯是罪魁禍首?”
周正龍繼續說道。
“錯了。”
“真正的罪魁禍首,是這個世界的規則。”
“是那些高高在上的財閥,是那些自以為是的強者,是那些把人命當草芥的混蛋。”
“摩爾斯只是其中一個。”
“殺了他,還會有第二個,第三個。”
王凡沉默了。
他知道周正龍說得對。
但他就是咽不下這口氣。
“那我該怎麼辦?”
他低聲問道。
“我什麼都做不了。”
“我只是個廢物。”
“連自己的兄弟都保護不了。”
周正龍笑了。
“你不是廢物。”
“你只是還不夠強。”
他轉身,走向門口。
“好好休息吧。”
“等你傷好了,我會告訴你接下來該怎麼做。”
“等等。”
王凡突然叫住他。
“你為什麼要救我?”
“你明知道我是聯邦的叛徒,為什麼還要冒險把我帶走?”
周正龍停下腳步。
他沒有回頭。
“因為我欠李振國一條命。”
“他死了,這條命就還給他的學生。”
“僅此而已。”
他頓了頓。
“還有……”
“我也想看看,你這小子能走到哪一步。”
說完,他推門離開。
王凡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
他的腦子里亂糟糟的。
李心銳死了。
黑熊死了。
夜鶯死了。
那麼多人,都死了。
而他還活著。
為什麼？
憑什麼？
他閉上眼楮,眼淚無聲滑落。
房間外,走廊盡頭。
周正龍靠在牆上,點燃了一根煙。
煙霧在昏暗的燈光下升騰,模糊了他的臉。
“值得嗎?”
一個聲音突然響起。
周正龍沒有回頭。
“你跟來了。”
李岩星從陰影中走出,劍還背在身後。
“我只是好奇。”
他看著周正龍。
“你為了一個叛徒,搭上了自己的前程。”
“聯邦高層不會放過你。”
周正龍笑了。
“前程？”
“我在聯邦混了這麼多年,早就膩了。”
“每天被那些老東西指揮來指揮去,做他們的走狗。”
“有什麼意思?”
李岩星沒有接話。
他只是靜靜看著周正龍。
“你不一樣。”
周正龍吐出一口煙。
“你是真的相信聯邦。”
“相信那些冠冕堂皇的話。”
“相信什麼正義,什麼秩序。”
“可我不信。”
他頓了頓。
“我只信一件事。”
“什麼?”
“人活著,就該為自己活。”
周正龍掐滅煙頭。
“李振國當年救過我。”
“那時候我還是個廢物,被財閥家族當成實驗品,差點死在手術台上。”
“是他把我救出來的。”
“他告訴我,人不應該被當成工具。”
“哪怕再弱小,也有選擇自己命運的權利。”
他抬起頭,看著天花板。
“從那以後,我就發誓。”
“欠他的這條命,我一定會還。”
“現在,我還了。”
李岩星沉默了。
他沒想到,周正龍會有這樣的過去。
“那接下來呢?”
他問道。
“你打算怎麼辦?”
周正龍笑了。
“我還能怎麼辦?”
“帶著王凡躲起來唄。”
“聯邦要追殺我,財閥也不會放過我。”
“我現在可是眾矢之的。”
“那亞歷克斯呢?”
李岩星問道。
“你把他交給洛克菲爾家族,就不怕他們秋後算賬?”
周正龍搖了搖頭。
“不會。”
“我跟家族做了交易。”
“什麼交易？”
“我把亞歷克斯交給他們處置,他們保證不再追殺王凡。”
李岩星皺起眉頭。
“你覺得他們會守信?”
“會。”
周正龍很確定。
“因為王凡對他們來說,已經沒有價值了。”
“神之胚胎被甦文淵抽走了一部分,剩下的也不完整。”
“他們要的是完美的造物,不是殘次品。”
他頓了頓。
“而且,我給了他們更有價值的東西。”
“什麼?”
“摩爾斯這些年收集的所有情報。”
周正龍笑了。
“那些東西,足夠他們消化很久。”
李岩星沉默了。
他終于明白,周正龍為什麼會選擇背叛聯邦。
這個人,從一開始就沒有忠誠可言。
他只是在等一個機會。
一個可以擺脫所有束縛的機會。
“你不怕我殺了你?”
李岩星突然問道。
周正龍笑了。
“怕啊。”
“但我賭你不會。”
“為什麼？”
“因為你也想知道,王凡那小子能走到哪一步。”
周正龍轉過身,看著李岩星。
“你不是想殺他,你是在保護他。”
“從一開始,你就在保護他。”
李岩星的眼神閃爍了一下。
“你在胡說什麼。”
“我沒胡說。”
周正龍笑得更燦爛了。
“如果你真想殺他,早就動手了。”
“何必等到現在？”
“你之所以沒動手,是因為你看到了他身上的可能性。”
“那種……能夠打破這個世界規則的可能性。”
李岩星沉默了。
良久，他嘆了口氣。
這個秩序長滿膿包的覺醒世界，或許確實需要甦文淵或者王凡這樣的人，來改變格局。
說實話，背負聯邦名聲的劍，也很累，但是他沒有辦法像周正龍那麼灑脫。
他能走到今天，全靠聯邦一號大人物的栽培，斷然不敢半點辜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