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更深露重。都督府後院的臨時牢房外,火把搖曳,光影在粗糙的石牆上跳動,映出守衛拖長的、略顯疲憊的身影。白日喧囂已遠,唯有刁斗之聲單調地敲打著夜的寂靜。
牢門“吱呀”一聲輕啟,劉忠的身影悄然閃入。他換下了白日耀眼的甲冑,只著一身玄色勁裝,步履輕捷無聲。牢房內還算干淨,鄧忠被粗大鐵鏈鎖住手足,靠牆而坐。
他白日里受創不輕,加上被擒的屈辱,臉色灰敗,眼神黯淡無光。听到腳步聲,他勉強抬起頭,見是劉忠,嘴角扯出一個苦澀的弧度“左將軍是來送某上路的麼?給個痛快便是!”
劉忠走到他面前,蹲下身,目光平靜地看著他“鄧忠,你可記得,建安末年,弘農王劉民?”
鄧忠渾身一震,眼中驟然爆發出難以置信的光芒,死死盯住劉忠“弘農王?漢王劉民?!你…你怎知…”那個名字,如同塵封的烙印,深埋在他父親鄧艾心底最深處,是至死都念念不忘的舊主!父親夢中模糊的囈語,那關于“新安帝”、“衛將軍”的許諾,瞬間涌入腦海。
劉忠的聲音低沉而清晰,帶著穿透時空的力量“大漢新安帝劉民,曾親口封汝父鄧士載為衛將軍,可惜洛陽地宮塌陷我今日擒你,非為殺你泄憤,實不忍見故人之後,殞命于此無謂之爭。”
他伸出手,輕輕拍了拍鄧忠的肩膀,“回去,告訴令尊,昔日漢王麾下,情誼仍在。司馬氏篡逆,非天下正道。望他…好自為之。”
鄧忠如遭雷擊,呆立當場。父親鄧艾酒後時常流露的復雜眼神,那對前朝舊事的諱莫如深,此刻都有了答案。巨大的震撼和一種莫名的歸屬感沖擊著他,鐵打的漢子,虎目之中竟泛起水光,喉頭哽咽,一時竟說不出話來,只能重重點頭。
就在此時,牢門轟然一聲巨響,竟被人從外面狂暴地撞開!木屑紛飛中,一道凶悍如虎豹的身影挾著凜冽的殺氣猛撲進來,目標直指地上的鄧忠!
來人全身黑甲,面罩猙獰獸頭覆面,唯有一雙眼楮在暗影中閃爍著暴戾的寒光。手中一桿丈二點鋼長槍,撕裂空氣,發出尖銳的厲嘯,直取鄧忠咽喉!正是文欽之子,以勇悍聞名的文鴦!
“賊子受死!”
這一槍快如閃電,狠如毒龍,凝聚著文鴦全身的狂怒與殺意,顯然是要趁劉忠不備,一擊斃命,徹底斷絕換俘的可能!
千鈞一發之際,劉忠的反應更快!他就在鄧忠身側,幾乎是憑著本能,身體如繃緊的弓弦猛然彈起,左手閃電般抓住鄧忠的後領向後一拽,將其拖離槍尖軌跡。同時,右臂一振,那柄斜倚在牆角的九天龍鏜如同被無形的巨手喚醒,嗡鳴著躍入他掌中!鏜身古樸的龍紋在昏暗光線下驟然亮起幽芒。
“鐺——!”
震耳欲聾的金鐵交鳴聲在狹小的牢房內炸開!龍鏜厚重的鏜頭精準無比地砸在文鴦那毒蛇般的槍尖之上!沛然莫御的巨力沿著槍桿狂涌而上,文鴦只覺雙臂劇震,虎口發麻,那志在必得的一槍竟被硬生生砸得向上蕩開,擦著鄧忠的頭皮掠過,狠狠刺入他身後的石牆,碎石迸濺!
“文鴦!你欲何為?!”劉忠橫鏜擋在驚魂未定的鄧忠身前,怒視著偷襲者。龍鏜斜指地面,冰冷的鋒刃上寒光流轉。
文鴦猛地抽回深陷石壁的長槍,碎石簌簌落下。
他一把掀開礙事的獸頭面罩,露出一張因暴怒而扭曲的年輕面龐,雙目赤紅,死死瞪著劉忠“劉忠!你好大的膽子!竟敢阻我執軍法,殺此敵酋!你與這鄧忠鬼鬼祟祟,莫非真如我父所料,暗通司馬賊子?今日連你一並料理了!”
他心中更恨劉忠在宴席上拂了父親文欽的面子,此刻殺心熾烈,狂吼一聲,長槍一抖,抖出七八朵碗口大的慘白槍花,如同毒蟒出洞,分心刺向劉忠面門、咽喉、胸口數處要害!槍風呼嘯,竟將地上的稻草都卷了起來,牢房內殺氣彌漫!
“冥頑不靈!”劉忠眼神一冷,再無半分猶豫。手中龍鏜發出低沉龍吟,不退反進!那鏜勢沉重如山,卻又帶著開天闢地的迅猛!
他雙臂貫注神力,龍鏜橫掃而出,並非格擋,而是以攻代守,巨大的鏜刃化作一道暗金色的扇面,帶著撕裂一切的狂猛罡風,直掃文鴦腰腹!這一鏜,霸道絕倫,正是要以力破巧!
文鴦識得厲害,心中暗驚劉忠膂力之強橫。他不敢硬接,槍勢急收,腳下步伐變幻,身形如鬼魅般側滑一步,險險避過那開碑裂石的一鏜。沉重的鏜風幾乎擦著他的甲冑掠過,刮得肌膚生疼。
他怒吼一聲,槍法再變,不再強攻,轉而施展小巧綿密的纏斗槍術。槍尖如毒蛇吐信,點、扎、挑、撥,專找劉忠鎧甲關節連接處和龍鏜揮舞時的間隙,快如驟雨,刁鑽狠辣,一時間只見點點寒星繞著劉忠周身要害翻飛。
劉忠沉著應對,龍鏜在他手中或如重盾格擋,或如巨斧劈斬,或如長棍橫掃,大開大合,剛猛無儔。那沉重的兵刃每一次揮舞都帶起沉悶的風雷之聲,逼得文鴦不敢過分近身,只能憑借靈活身法游走纏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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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房空間狹小,兩人身形兔起鶻落,兵器踫撞之聲密如連珠,火星四濺。沉重的龍鏜與靈動的長槍每一次交鋒都爆發出刺耳的銳響和肉眼可見的氣勁漣漪,將牆壁上的火把吹得明滅不定,牢房內塵土簌簌而下。鄧忠蜷縮在角落,看得目眩神馳,心驚膽戰。
轉眼間,兩人已惡斗近兩百回合,竟誰也奈何不了誰。文鴦久攻不下,心頭愈發焦躁,怒火攻心。他覷準劉忠一鏜劈空,舊力已盡新力未生之際,猛地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咆哮,全身肌肉賁張,竟是不顧自身破綻,將全身勁力灌注于雙臂,長槍如同出洞的毒龍,舍棄了一切變化,化作一道撕裂黑暗的慘白厲電,直刺劉忠心窩!這是兩敗俱傷的亡命打法!
“著!”
劉忠瞳孔微縮,文鴦這一槍凝聚了全部精氣神,快得不可思議,槍尖未至,那冰冷的殺意已刺透肌膚!生死關頭,劉忠將龍鏜猛地向胸前一豎,鏜柄末端重重頓地!
“鐺——轟!”
槍尖狠狠刺在寬厚的鏜面上,爆發出刺目的火星!巨大的沖擊力讓劉忠蹬蹬蹬連退三步,每一步都在堅硬的石地上踏出清晰的腳印,後背重重撞在牆上,喉頭一甜,一絲腥氣涌上。然而那九天龍鏜不愧是神器,硬生生擋住了這穿心一槍!
文鴦同樣被反震之力震得雙臂酸麻,氣血翻騰,長槍幾乎脫手。但他凶性已被徹底激發,不管不顧,正要挺槍再刺,徹底結果劉忠!
“住手!”
一聲清越如鳳鳴的嬌叱陡然響起!與此同時,一道緋紅如火的矯健身影快如疾風般卷入牢房!雙劍出鞘,寒光乍現!一劍如靈蛇吐信,精準無比地刺向文鴦持槍的右手手腕,另一劍則劃出一道凌厲的弧光,直削他肋下空門!劍招迅捷狠辣,時機拿捏妙到毫巔!
文鴦猝不及防,若不撤招,手腕和肋下必然中劍!他驚怒交加,只得強行收槍回撤,狼狽地向後躍開一大步,才堪堪避開這要命的雙劍合擊。
“妹妹!你瘋了?!”文鴦看清來人,氣得七竅生煙,厲聲咆哮。來人正是其妹文鴛!她一身火紅勁裝,勾勒出矯健的身姿,青絲束成馬尾,英氣逼人。此刻俏臉含煞,手持雙股鴛鴦劍,劍尖直指文鴦,宛如一尊憤怒的女戰神。
“瘋的是你!”文鴛的聲音清脆卻帶著冰冷的怒意,雙眸如寒星般盯著自己的兄長,“文鴦!你枉稱勇冠三軍!白日里司馬師大軍壓境,鄧艾耀武揚威,怎不見你出城搦戰,斬將奪旗?如今倒有潑天的本事,趁著夜深人靜,跑到這陰暗牢獄,對一個被俘的、身負重傷的敵將下手?更對擒獲此敵、立下大功的左將軍突施辣手!你這份‘勇武’,不去殺敵立功,專用來對自己人背後捅刀子,真是好大的威風!羞也不羞!”
她字字如刀,句句誅心,將文鴦的怯戰與卑劣行徑揭露無遺。
“你…你懂什麼!”文鴦被親妹當眾斥責,尤其還在劉忠和鄧忠面前,一張臉瞬間漲成豬肝色,羞憤欲狂,“我是奉父命行事!此乃軍令!你敢違抗父命,袒護外人?!”
“軍令?”文鴛嗤笑一聲,劍尖紋絲不動,“我只知軍法如山,更知男兒當頂天立地!陣前畏縮如鼠,牢中逞凶似狼,這便是你的為將之道?父親若知你如此行事,怕也臉上無光!今日有我在此,你休想再傷一人!”
她身形微側,隱隱將劉忠和鄧忠護在身後,雙劍一前一後,擺出一個攻守兼備的起手式,劍鋒上的寒光映著她堅定的眸子。
文鴦氣得渾身發抖,指著文鴛,手指都在打顫“好…好!文鴛!你為了這個姓劉的,竟敢如此忤逆兄長!好,好的很!”他猛地轉頭,赤紅的雙眼死死盯住剛剛調勻氣息、持鏜而立的劉忠,咬牙切齒,一字一頓“劉忠!今日算你命大!有種的,明日城頭,你我堂堂正正一戰!看我不取你項上人頭,祭我戰旗!你敢是不敢?!”
他心中殺意沸騰,只想在萬軍陣前,光明正大地將這可惡的劉忠碎尸萬段,以雪今日之恥。
劉忠拄著九天龍鏜,抹去嘴角一絲血跡,胸膛微微起伏,眼神卻銳利如初。他迎著文鴦挑釁的目光,剛要開口應戰,一個清脆的聲音卻搶在了前面。
“慢著!”
文鴛踏前一步,擋在劉忠身前,迎著文鴦噴火的目光,下巴微揚,竟帶著幾分少女的嬌蠻“兄長,你既要賭斗,何必等明日?更不必賭什麼人頭!左將軍今日勞累,又受你偷襲之創,此時與你斗,非是公平!”
“那你想怎樣?”文鴦怒極反笑。
文鴛眼波流轉,忽然落在劉忠身上,那目光深處掠過一絲極其復雜難明的情緒,有欣賞,有好奇,更有一絲難以言喻的挑戰意味。她抬起手中雙劍,劍穗在昏黃的火光下輕輕搖曳。
“劉將軍,”她聲音清脆,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我兄長自恃勇力,目中無人。今日我阻他行凶,亦算與你並肩一戰。久聞將軍武藝超群,文鴛不才,亦粗通武藝。若將軍能應我一戰…”她頓了頓,嘴角勾起一抹似挑釁似狡黠的弧度,聲音陡然提高,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三日之後,城西落雁潭!你我水中一戰!若你能在水中勝我手中雙劍…”
她明亮的眸子直視著劉忠,一字一句,石破天驚
“我文鴛,便嫁與你為妻!”
此言一出,整個牢房內外,瞬間死寂!連空氣都仿佛凝固了。文鴦驚得目瞪口呆,仿佛不認識自己的妹妹。鄧忠更是忘了傷痛,嘴巴張得能塞進一個雞蛋。守在牢門外的幾個親兵,更是面面相覷,以為自己听錯了。
唯有劉忠,心頭猛地一跳。他望著眼前這紅衣如火、英姿颯爽的少女,她眼中那份混合著驕傲、倔強與某種說不清道不明情愫的光芒,在搖曳的火把下,竟比劍鋒還要耀眼。落雁潭…水中一戰…嫁與你為妻…這突如其來的賭約,如同投入深潭的巨石,在他心中激起滔天巨浪。
火把燃燒發出 啪的輕響,牢房內光影晃動,將眾人凝固的身影長長地投在粗糙的石壁上。少女劍穗上的紅纓,在死寂中,兀自輕輕搖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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