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眠山深處那場驚心動魄的帝陵之旅,如同一個光怪陸離又驚悚無比的夢魘,被雲渺牢牢地甩在了身後。星辰虎符沉甸甸地壓在背囊最底層,像一塊燒紅的烙鐵,燙得她心神不寧。阿澈的身世之謎、陰兵跪拜的駭人場景、還有師傅那彈指間鯨吞陰兵的核彈級咸魚操作……無數謎團和驚悚在腦子里攪成一鍋亂粥。
但眼下,雲渺沒空細想這些。一個更加現實、更加迫在眉睫的問題,如同大山般壓在她心頭——窮!
是真的窮得叮當響!
離開帝陵後,她幾乎是落荒而逃,一路風餐露宿,專挑荒僻小路,生怕被英國公府的鷹犬嗅到蹤跡。身上的盤纏本就所剩無幾,為了給阿澈補充營養小家伙被帝陵的陰氣凍得不輕),又咬牙在途經的小鎮買了些滋補的藥材和肉食。加上雇佣騾車、更換衣物……等終于遙遙望見醫仙谷外圍那片熟悉的、終年繚繞著藥霧的山巒時,雲渺摸遍全身,只掏出了最後幾枚可憐巴巴的銅板。
“娘親……餓……”阿澈趴在她背上,小肚子發出咕嚕嚕的抗議聲。小家伙蔫蔫的,被帝陵驚嚇和一路奔波折騰得不輕,小臉都瘦了一圈,抱著他那個咸魚干玩偶也提不起精神。
雲渺心疼地揉了揉兒子的小腦袋,目光落在前面不遠處那個裹在破舊斗篷里、被自己半拖半拽著“飄行”的清虛道長身上。這位大爺倒好,從帝陵出來後就徹底進入了深度“咸魚休眠”,鼾聲平穩悠長,仿佛外界的一切風雨都與他無關。那身油膩發亮、散發著咸魚和塵土混合氣味的破斗篷,在風中獵獵作響,像是在無聲地嘲諷著雲渺的貧窮。
“師傅啊師傅,”雲渺忍不住對著那條咸魚背影小聲吐槽,“您老人家彈指收陰兵的時候那麼威風,現在倒是睡得香。您那斗篷里要是能再摸出幾錠金子該多好……” 她想起之前從斗篷里摸出羅盤和破禁石頭的經歷,眼神不由自主地往清虛斗篷下擺瞟去。
清虛的鼾聲詭異地停頓了一下,斗篷下似乎極其輕微地……往里縮了縮?像是在無聲地宣告︰莫挨老子,斗篷無錢。
雲渺翻了個白眼,認命地嘆了口氣。算了,指望這條咸魚,不如指望醫仙谷主素問能發發善心,看在多年交情和阿澈可愛的份上,把診金……再往後拖一拖?
穿過熟悉的藥圃小徑,推開吱呀作響的竹籬門,熟悉的藥香撲面而來。素問谷主依舊是一身洗得發白的青布長衫,正坐在院中的石桌前,就著晨光,慢條斯理地……撥弄著一個紫檀木打造的、極其精巧的算盤!
算珠踫撞,發出清脆又無情的“ 啪”聲,如同敲在雲渺的心尖上。
“素問姨姨!”阿澈看到熟悉的人,精神稍微好了點,掙扎著從雲渺背上滑下來,邁著小短腿撲過去。
“哎喲,我們小阿澈回來啦!”素問放下算盤,臉上露出溫和的笑容,一把將撲過來的小家伙抱起來掂了掂,“嗯?輕了!臉色也不好!雲渺丫頭,你是怎麼帶孩子的?” 她嗔怪地瞪了雲渺一眼,眼神里的關切卻是真的。
雲渺訕訕地笑了笑,還沒開口。
素問的目光已經越過她,落在了後面被“拖”進來、裹在斗篷里、鼾聲依舊的清虛身上。她秀眉微蹙,快步上前,伸出三根玉指,極其嫻熟地搭在了清虛露在斗篷外、枯瘦如柴的手腕上。
幾息之後,素問的眉頭皺得更緊了,臉上的溫和褪去,換上了一層寒霜。她收回手,冷冷地看向雲渺︰“氣若游絲,脈象沉滯如枯井朽木!比上次診脈時更糟!雲渺!我讓你帶他出去散心調養,你就是這麼給我‘調養’的?!你是不是又把他丟在哪個犄角旮旯,自己帶著阿澈去惹是生非了?!”
“沒有!絕對沒有!”雲渺立刻喊冤,頭皮發麻,“素問姐!天地良心!這次真不是我惹事!是事惹我們啊!您不知道我們經歷了什麼!九死一生!師傅他……他老人家還……還……” 她差點把“彈指收陰兵”的驚悚事跡禿嚕出來,話到嘴邊又硬生生咽了回去。說出來誰信啊?怕不是要被當成失心瘋。
“還什麼還?”素問根本不信,指著清虛那身比乞丐還不如的裝束,痛心疾首,“你看看!你看看他這身!油光水滑都能照鏡子了!這得多少年沒換洗了?還有這臉色!” 她一把掀開清虛的兜帽清虛的鼾聲毫無變化),露出那張枯槁灰敗、胡子拉碴、眼窩深陷、仿佛下一秒就要咽氣的臉。
“這哪是去調養?這分明是去逃荒!去受刑!”素問越說越氣,聲音拔高,“我耗費了多少珍稀藥材,才勉強吊住他這口氣!你就這麼糟蹋我的心血?!”
“素問姐息怒!息怒!”雲渺被噴得連連後退,冷汗直流,“這次真的是意外!意外!我們遇到了……嗯……很厲害的仇家!一路被追殺!風餐露宿!師傅他……為了保護我和阿澈,心力交瘁!對!心力交瘁才這樣的!” 她急中生智,把鍋甩給了“仇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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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力交瘁?”素問冷笑一聲,拿起桌上的算盤,玉指翻飛,算珠 啪作響,速度快得只剩下殘影,“上次欠的‘九轉還魂丹’主藥錢,三株百年玉髓芝,市價一千二百兩;‘蘊神湯’輔藥七味,共計三百八十兩;出診費、照料費、場地費……看在多年交情份上,給你抹個零頭,算你兩千兩!”
算盤一推,發出清脆的定音。
“加上這次!脈象惡化,至少需要三倍的‘蘊神湯’劑量!藥材損耗翻倍!後續調理費用激增!精神損失費!誤工費!還有阿澈受驚需要滋補的‘安神定魄散’……” 素問的手指再次在算盤上化作一片虛影!
里啪啦! 里啪啦!
算珠踫撞的聲音密集如雨點,听得雲渺心驚肉跳,仿佛那不是算盤,而是她的棺材板在叮當作響!
最終,素問的手指重重一按!
“總計——紋銀一萬兩!零頭給你免了!”素問面無表情,將一張墨跡淋灕、寫滿密密麻麻藥材名稱和價格的賬單,“啪”一聲拍在石桌上,推到雲渺面前,“現銀!概不賒欠!沒錢?人留下!你帶著阿澈去黑市賣藝還債!”
一萬兩!!!
雲渺眼前一黑,差點當場暈過去!她背囊里那塊星辰虎符倒是價值連城,可這東西能拿出來抵債嗎?怕不是下一秒整個醫仙谷都要被聞風而來的勢力踏平!
“素問姐……這……這太多了……”雲渺試圖掙扎。
“多?”素問抱起阿澈,指著清虛那張“死人臉”,“你看看他!再看看你兒子!一個半死不活,一個面黃肌瘦!我這都是成本價!童叟無欺!要麼給錢,要麼……”她的目光在雲渺和清虛之間掃視,似乎在掂量哪個更值錢。
就在雲渺被巨額債務壓得喘不過氣,幾乎要抓狂之際!
“咕嚕嚕……”
一個極其響亮、悠長、帶著濃濃空乏感的……腸鳴音,如同平地驚雷,極其突兀地在死寂的院子里炸響!
聲音的來源,赫然是那位裹在破斗篷里、被素問診斷為“氣若游絲、脈象沉滯”、仿佛隨時要嗝屁的清虛道長!
這聲腸鳴,中氣十足,余音裊裊,充滿了對食物的渴望,與那“枯井朽木”的脈象形成了極其荒誕的反差!
素問撥弄算盤的手指猛地頓住,臉上的寒冰出現了一絲裂痕。她狐疑地看向清虛。
雲渺則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眼楮瞬間亮了!
“素問姐!您听!師傅他餓了!他老人家餓了就說明還有救!還有得救啊!”雲渺一個箭步沖到清虛身邊,仿佛那聲腸鳴是仙樂,“您看他老人家,為了保護我們,一路風塵僕僕,餓得前胸貼後背!五髒廟都在抗議了!您忍心看著我們師徒餓死在您這醫仙谷門口嗎?”
雲渺一邊聲情並茂地哭窮,一邊飛快地從背囊里掏出僅剩的、準備當午飯的——一個用油紙包著的、還冒著絲絲熱氣的大肉包!肉包散發出濃郁的肉香,在清苦的藥香中格外具有沖擊力!
她小心翼翼地將肉包湊到清虛斗篷兜帽的縫隙處,輕輕晃了晃。
奇跡發生了!
原本平穩悠長的鼾聲,詭異地停頓了一下。
緊接著,斗篷兜帽下,那深陷的眼窩處,濃密雜亂如同雜草叢的灰白眉毛……極其輕微地……抖動了一下!
然後,一只枯瘦得如同雞爪、指甲縫里還帶著不明污漬的手,極其緩慢地、帶著一種夢游般的精準,從斗篷里……伸了出來!
那只手的目標極其明確——直指雲渺手中那個散發著致命誘惑的大肉包!
“師傅!您醒醒!想吃肉包嗎?”雲渺如同引誘小紅帽的狼外婆,聲音充滿了蠱惑,“想吃的話,就得干活!幫素問谷主干活!干完活,才有肉包吃!管夠!” 她特意加重了“管夠”兩個字。
枯瘦的手指在距離肉包一寸的地方頓住了。斗篷下傳來一聲極其輕微、帶著點掙扎和猶豫的……哼唧聲。
“想想看,香噴噴的肉餡,松軟的面皮,咬一口滿嘴流油……”雲渺繼續加碼,描述得繪聲繪色。
“哼……”斗篷下的哼唧聲似乎松動了一點。
“干完活,不僅有肉包,還有熱騰騰的肉湯!大塊的鹵肉!”雲渺祭出殺手 。
那只枯瘦的手指,終于不再猶豫,以一種與其“氣若游絲”狀態完全不符的迅捷,“嗖”地一下,將那個大肉包撈進了斗篷里!
隨即,斗篷下傳來一陣極其輕微、卻清晰可聞的咀嚼聲,以及……滿足的嘆息?鼾聲徹底消失了。
雲渺長長舒了一口氣,臉上露出奸計得逞的笑容。她轉頭看向已經目瞪口呆、拿著算盤僵在原地的素問,清了清嗓子,挺直腰板︰
“素問姐!您看!我師傅他老人家答應了!他願意在您谷里干活抵債!什麼劈柴挑水、磨藥搗粉、看爐燒火……力氣活他都能干!保證給您干得漂漂亮亮!您看……這債……”
素問看看那個斗篷里鼓起來一小塊、還在微微蠕動的“咸魚卷”,又看看雲渺那張寫滿“我師傅很值錢”的臉,再看看石桌上那張一萬兩的賬單……
她默默地將算盤往旁邊推了推,拿起筆,在賬單最下面,龍飛鳳舞地加了一行小字︰
“苦力抵債——清虛道長一名試用期,飯管飽)”
“人留下,”素問將修改好的賬單重新拍給雲渺,面無表情,“你,帶阿澈去偏房休息。至于這位‘很能干’的清虛道長……”她指了指牆角一堆堆積如山、等待處理的堅硬如鐵的“玄鐵木”藥柴,“先劈十擔柴,劈不完,晚飯沒肉。”
雲渺接過賬單,看著那行小字,再看看牆角那堆傳說中刀劍難傷的玄鐵木柴,嘴角忍不住瘋狂上揚。
“得 !素問姐您放心!我師傅力氣大著呢!”她歡快地應了一聲,抱起阿澈就往偏房走,還不忘回頭對著那團斗篷喊了一嗓子,“師傅!加油劈柴!劈完就有肉湯喝啦!”
斗篷下的咀嚼聲似乎停頓了一下,隨即,咀嚼的速度明顯……加快了不少?仿佛在積蓄力量?
阿澈趴在娘親肩頭,看著角落里那團蠕動的斗篷,小臉上終于露出了幾天來第一個輕松的笑容,奶聲奶氣地給師傅爺爺加油︰
“師傅爺爺……劈柴柴!換肉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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