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仙谷深處,翠竹掩映的“听竹軒”內,彌漫著苦澀卻清冽的藥香。清虛和那昏迷不醒、自稱“雲州故人”的中年男子被谷中弟子稱為“莫先生”)並排躺在兩張鋪著干淨素布的木榻上。清虛的臉色依舊灰敗,氣息微弱如同殘燭,但幾處致命的淤塞經脈旁,已經插上了數根細如牛毛、流轉著柔和青光的玉針,護住了最後一點心火。莫先生的情況更糟,胸腹間包裹著厚厚的藥布,氣息時斷時續,若非醫仙谷的靈丹和素問親自出手封住他體內那幾股糾纏不休的陰毒掌力,早已魂歸天外。
素問坐在窗邊矮幾前,縴細的手指正將最後幾味藥草分揀入藥缽。她清冷的側顏在晨光下如同玉雕,看不出情緒,只有微蹙的眉心泄露一絲凝重。桌上,攤著一張墨跡淋灕的藥單,上面羅列著密密麻麻、光看名字就讓人頭皮發麻的珍稀藥材︰九轉還魂草、千年玉髓芝、萬年寒潭冰魄、玄陰地火蓮……
“谷主,”雲渺捏著那張輕飄飄卻重逾千斤的藥單,感覺自己的心肝脾肺腎都在抽抽,聲音干澀,“這……這些藥……”
“清虛道長本源枯竭,心脈幾近碎裂,非九轉還魂草配合玉髓芝溫養不可續命。”素問的聲音清冷無波,仿佛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的事實,手指捻起一株干枯扭曲、散發著微弱腥氣的草根,“莫先生身中‘七絕腐心掌’,其毒已深入骨髓,需以萬年寒潭冰魄為引,輔以玄陰地火蓮中和霸道火毒,方能拔除。其他輔藥,亦非尋常之物。” 她頓了頓,目光落在雲渺臉上,帶著一絲醫者特有的、近乎殘酷的平靜︰“谷中藥庫,暫無存貨。需外購,或……自行尋訪。”
外購?自行尋訪?
雲渺看著藥單上那些後面跟著的一串串讓她眼暈的天文數字以黃金計),再看看自己那幾個干癟的、只剩下幾塊碎銀子和一堆銅板的錢袋——皇帝老兒賞的那點金子,在醫仙谷的頂級診療費和這些仙藥面前,連零頭都不夠!
一股窮途末路的窒息感瞬間攫住了她!救命的藥近在眼前,卻隔著一條名為“黃金”的萬丈深淵!
“娘親……”阿澈抱著他那青銅虎,蹭到雲渺腿邊,小臉仰著,大眼楮里滿是擔憂。他听不懂那些藥名,但看得懂娘親臉上那快要哭出來的表情。
雲渺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絕望,揉了揉兒子的小腦袋,臉上擠出一個“娘親很堅強”的笑容︰“沒事,阿澈乖,娘親……想辦法!” 她轉頭看向素問,眼神重新變得銳利,帶著一股破釜沉舟的狠勁兒︰“谷主,這藥……大概……需要多少?”
素問放下藥草,清冷的眸子掃過藥單,報出一個數字︰“九轉還魂草,市價約八千兩黃金一株。千年玉髓芝,五千兩。萬年寒潭冰魄有價無市,上次拍賣成交價三萬兩。玄陰地火蓮……兩萬五千兩。其余輔藥……合計約一萬兩。” 她頓了頓,補充道︰“此為保守估價,且……有價無市。”
噗!
雲渺感覺自己的心髒被一支淬了劇毒的金箭狠狠射穿!保守估價……十萬兩……黃金?!還他媽有價無市?!把她和阿澈連骨頭帶肉賣了都不夠零頭!
“咳咳……”雲渺被自己的口水嗆得直咳嗽,臉都憋紅了,好半天才喘勻氣,眼中閃爍著窮鬼特有的、近乎瘋狂的光芒︰“谷……谷主……您看……賒賬……行不行?我雲渺……呃,鬼醫!金字招牌!以後……呃,懸壺濟世,慢慢還?”
素問︰“……”
清冷的醫仙谷主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雲渺一眼,連話都懶得說,直接低頭繼續分揀藥草。那意思再明白不過——沒現錢?免談!
雲渺︰“……” 行!醫仙谷果然只認錢!不認人!更不認鬼醫招牌!
“娘親……”阿澈的小手輕輕拉了拉雲渺的衣角,另一只小手獻寶似的舉起懷里的青銅虎,“小虎虎……餓了……阿澈……有銅板……給……給小虎虎……買肉肉?” 小家伙從自己的小錢袋里雲渺給他裝零花錢的)掏出幾枚磨得發亮的銅板,一臉認真。
雲渺看著兒子純真的小臉和那幾枚可憐的銅板,再看看藥單上那串讓她眼冒金星的數字,一股邪火混合著窮酸的悲憤直沖天靈蓋!
“買!買個大頭鬼!”雲渺一把抱起阿澈,咬牙切齒,眼中閃爍著餓狼般綠油油的光芒,“走!阿澈!娘親帶你去個好地方!見識見識什麼叫‘大人的游樂場’!順便……搞點零花錢!”
三日後。
距離醫仙谷三百里外,錦江城。
城南,魚龍混雜的“鬼市”深處。這里沒有醫仙谷的清雅藥香,只有劣質脂粉、汗臭、血腥、以及各種真假難辨的藥材、礦石、乃至“法器”混雜在一起的、令人作嘔的復雜氣味。狹窄的街道兩旁擠滿了地攤和簡易棚戶,昏黃的燈籠在夜風中搖曳,將人影拉得如同鬼魅。
雲渺一身洗得發白的道袍,臉上抹了點鍋灰,顯得灰撲撲的,毫不起眼。她背上背著個半舊的藥簍,里面塞滿了各種用油紙包好的草藥。阿澈被她用一塊寬大的粗布裹著,背在身後,只露出一個小腦袋,好奇地東張西望。小家伙懷里,那只青銅虎被一塊同樣灰撲撲的布包著,只露出一個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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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親……這里……好臭臭……”阿澈皺著小鼻子,小聲抱怨。
“噓!小聲點!”雲渺壓低聲音,眼楮如同最精明的獵手,掃視著各個攤位,“臭是臭了點,但這里……遍地都是……呃,‘機會’!” 她的目光鎖定在一個掛著“奇珍閣”破舊幡子、攤位上堆滿了各種奇形怪狀“靈藥”的棚戶前。攤主是個獐頭鼠目、留著兩撇鼠須的瘦高個,正唾沫橫飛地吹噓著他攤上一株“千年血參王”,引得幾個衣著光鮮、但眼神透著貪婪的“肥羊”圍觀。
雲渺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背著阿澈擠了過去。
“走過路過不要錯過!正宗的‘落霞山’千年血參王!吸日月精華,聚地脈龍氣!重傷垂死,一片吊命!修煉瓶頸,聞一聞就突破!只要三千兩!跳樓價!吐血價!” 鼠須攤主揮舞著一株通體暗紅、根須虯結、賣相確實唬人的“血參”,唾沫星子差點噴到對面一個胖商人臉上。
“老板,你這血參……看著是不錯,可這價格……”胖商人搓著手,眼神火熱又猶豫。
“哼!不識貨!”鼠須攤主故作高深地捋著鼠須,“知道落霞山嗎?那可是上古戰場!地脈煞氣濃郁!這血參長在那里,吸足了煞氣血氣,藥性霸道絕倫!非大機緣者不可得!要不是家里婆娘等著錢救命,三千兩?三萬兩我都不賣!”
雲渺在旁邊冷眼瞧著,差點笑出聲。落霞山?還上古戰場?地脈煞氣?那地方她采藥路過八百回了!除了幾窩特別凶的毒蠍子,毛都沒有!這株所謂的“血參王”,分明就是用藥水浸泡染色、再人工雕琢了根須的普通紫參!年份撐死十年!藥效……嗯,吃多了可能會拉肚子。
她不動聲色地從背簍里摸出一個油紙包,慢悠悠地打開。里面是一株……品相極其普通,甚至有點蔫了吧唧、根須短小、顏色灰撲撲的……十年份紫參。跟攤主那株“血參王”一比,簡直就是乞丐和皇帝的差距。
“唉……”雲渺故意長長嘆了口氣,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周圍人听見,“落霞山的血參王啊……好東西是好東西,可惜……煞氣太重,虛不受補的用了,怕是直接血崩而亡哦……還是我這‘清風谷’的百年紫玉參好,溫和滋養,固本培元,最適合給老人孩子吊命……” 她一邊說,一邊狀似無意地將自己那株蔫蔫的紫參在手里掂了掂。
她的話如同冷水滴入油鍋!
那幾個圍著“血參王”的“肥羊”臉色頓時變了!尤其是那個胖商人,下意識地捂住了自己的肚子,看向那株暗紅“血參”的眼神多了幾分驚疑。
鼠須攤主臉上的得意瞬間僵住,如同被人掐住了脖子!他猛地扭頭,一雙三角眼惡狠狠地瞪向雲渺︰“哪來的窮酸道士?!胡說八道什麼?!敢壞爺的生意?!滾一邊去!”
“喲,老板急什麼?”雲渺不慌不忙,臉上帶著點無辜的市儈,“我賣我的清風谷紫玉參,礙著您賣落霞山血參王了?莫非……您這血參……真有什麼……說道?” 她故意拖長了調子,眼神意有所指地在“血參”和攤主之間掃了掃。
“你!”鼠須攤主氣得鼠須直抖,指著雲渺,“好!好得很!你說你這蔫蘿卜是百年紫玉參?行啊!有種跟爺賭一把!就賭你這破參的藥性!敢不敢?!”
來了!
雲渺心中冷笑,臉上卻露出幾分“被激怒”的倔強︰“賭就賭!怎麼賭?!”
“簡單!”鼠須攤主眼中閃過一絲奸計得逞的陰笑,從攤位底下抓出一只蔫頭耷腦、眼看就要斷氣的雜毛兔子,“就用這兔子!咱們各取一片參須,喂下去!一炷香內,誰的兔子活蹦亂跳,誰贏!輸的……嘿嘿,留下所有家當,滾出鬼市!”
“娘親……”背上的阿澈感受到緊張的氣氛,小手抓緊了雲渺的衣服。
“好!”雲渺毫不猶豫地點頭,眼中卻閃過一絲狡黠的光芒,“不過,光賭家當多沒意思?再加點彩頭!我若贏了,你這攤子上的東西,我隨便挑三樣!” 她指了指攤位上幾塊看似不起眼、但以她毒辣眼光判斷可能內有玄機的礦石。
“行!爺還怕你不成?!”鼠須攤主自認勝券在握,一口答應。他小心翼翼地從自己那株“血參王”上掐下米粒大小、帶著暗紅汁液的一點參須。雲渺則隨手從那株蔫紫參上,掰下指甲蓋大小、灰撲撲的一小片。
兩人各自將參須塞進兔子嘴里。
鼠須攤主那兔子吃下暗紅參須,起初毫無反應,幾息之後,突然劇烈抽搐起來!四爪亂蹬,眼珠暴突,口鼻中竟滲出暗紅的血絲!沒掙扎幾下,腿一蹬,徹底不動了!死狀淒慘!
“哈哈哈!看到沒!死透了!爺的……”鼠須攤主得意大笑,可笑聲剛起就戛然而止!
只見雲渺那只原本奄奄一息的雜毛兔子,在吃下那片灰撲撲的參須後,起初也沒什麼動靜。可就在一炷香即將燃盡的最後幾息!
那兔子猛地睜開眼!原本黯淡的兔眼竟亮得驚人!它“噌”地一下從地上彈起!如同打了雞血般,在狹小的籠子里瘋狂地蹦 !撞得籠子 作響!力氣大得驚人!那精神頭,別說病兔,就是最健壯的野兔也自愧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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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可能!”鼠須攤主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他指著那只瘋兔,手指都在哆嗦,“你……你作弊!你那是什麼東西?!”
“清風谷百年紫玉參啊。”雲渺一臉無辜地攤手,隨即變臉,叉腰冷笑,“怎麼?輸不起?鬼市的規矩,落地生根!願賭服輸!家當拿來!攤子上的東西,老娘要挑三樣!”
“放屁!你這妖道使詐!”鼠須攤主徹底撕破臉,眼中凶光畢露!他猛地一拍桌子,身後陰影里瞬間竄出四五個手持短棍、面目猙獰的打手!“給老子廢了她!搶回東西!”
打手們獰笑著圍了上來!
周圍看熱鬧的人群嘩啦一下散開,生怕殃及池魚。
背上的阿澈嚇得小臉煞白︰“娘親!壞人!”
“不怕!”雲渺眼神冰冷,指尖已經捏住了幾根泛著幽藍寒光的銀針!就在她準備先放倒兩個殺雞儆猴時——
異變再起!
阿澈懷里,那被灰布包裹的青銅虎,空洞的虎口之中,兩點幽藍光芒極其隱晦地一閃!
沖在最前面的一個打手,手中的短棍眼看就要砸到雲渺面門,卻如同撞上了一堵無形的牆壁,猛地一頓!隨即,那根精鐵打造的短棍,從棍頭開始,如同被無形的巨口吞噬,無聲無息地……寸寸消失!眨眼間,就只剩那打手手中握著的一小截棍柄!
“啊?!”那打手看著手中光禿禿的棍柄,徹底懵了!
“哇!小虎虎……好棒!”阿澈驚喜地叫出聲,指著那打手空空的手,“吃掉……壞棒棒!”
其他打手也被這詭異的一幕驚呆了!腳步瞬間僵住!
“妖……妖術!她有妖法!”鼠須攤主嚇得魂飛魄散,聲音都變了調!
“哼!一群廢物!”雲渺嗤笑一聲,懶得再糾纏。她快速走到攤位前,在鼠須攤主驚恐的目光中,毫不客氣地抓起攤位上三塊看起來最不起眼、帶著奇異金屬光澤的礦石塞進背簍,又一把撈起地上那堆贏來的、亂七八糟的錢袋加起來也有幾百兩銀子),對著還在發懵的攤主和打手們做了個鬼臉︰“謝啦!老板!下次有好貨,老娘還來光顧!”
說完,她背著阿澈,扛著“戰利品”,如同得勝的將軍,大搖大擺地擠出人群,消失在鬼市昏暗的巷道深處。留下身後一片狼藉、鬼哭狼嚎的“奇珍閣”攤位,和一群被“妖術”嚇得瑟瑟發抖的惡狼。
巷道陰影里,雲渺掂量著手里沉甸甸的錢袋,臉上終于露出一絲如釋重負的笑容,雖然距離那十萬兩黃金依舊遙不可及,但至少……是個開始!她捏了捏阿澈的小臉蛋︰“看到沒,阿澈?這就叫……知識就是力量!呃……外加一點點……小虎虎的飯後甜點。”
阿澈抱著青銅虎,大眼楮亮晶晶的︰“嗯!小虎虎……厲害!幫娘親……打壞人!”
醫仙谷,听竹軒。
素問站在窗前,指尖纏繞著一縷無形的草木清氣。清冷的眸子里,倒映著錦江城鬼市方向,一縷極其微弱、卻帶著霸道吞噬氣息的能量波動,一閃而逝。
她微微蹙起的眉心,緩緩松開,幾不可察地……搖了一下頭。
“鬼醫……黑市……賭藥……”
“這師徒倆……還真是一刻……也不消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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