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像被誰悄悄兌了點白墨,從最初的魚肚白慢慢暈成淡青色,遠處的山稜輪廓漸漸清晰,連牛尾河水面都泛著一層薄薄的銀光。
半邊臉白毛狼王站在晨霧里,獨眼里的凶光比夜色中更甚 —— 它盯著營盤門洞的木柵欄,爪子在地上輕輕刨著,泥土里還殘留著昨夜狼群撕咬的齒痕。
剛才還在前後夾擊、瘋狂刨門的兩三只狼,在它一聲悠長的嚎叫後,立刻停下動作,夾著尾巴往後退了幾步,眼神里滿是不甘,卻不敢違抗狼王的命令。
晨風吹過,狼王頸間的白毛被吹得凌亂,它抬頭望了望越來越亮的天空,喉嚨里發出低低的嗚咽。
“終于走了!” 申二狗盯著木柵欄縫隙看了半天,見外面再也沒有狼影晃動,長長地舒了口氣,緊繃的肩膀瞬間垮了下來,手里的長矛也跟著垂到地上,“這一夜熬得,我後背的汗就沒干過。”
易芳還是不放心,攥著沈月的胳膊,壯著膽子湊到縫隙處,眯著眼楮往外看 —— 晨霧籠罩著營地,昨夜的火堆已經熄了,只剩下幾根焦黑的木炭,周圍靜悄悄的,連鳥叫聲都沒有。
她這才松了口氣,拍了拍胸口︰“還真走了!這些山狗總算有點眼色,知道天亮了討不到好。”
“不對勁。” 沈月卻皺起眉,眼神里滿是疑惑,她轉頭看向靠在石壁上的唐哲,聲音壓得很低,“哲哥,你有沒有覺得奇怪?它們昨晚跟咱們耗了大半夜,又是刨門又是嚎叫,怎麼會因為天一亮就輕易退走?這不像記仇的山狗會做的事。”
唐哲靠在石壁上,臉色蒼白得像紙,額頭上的汗珠順著臉頰往下淌,連呼吸都有些急促。听到沈月的話,他緩緩點了點頭,聲音沙啞卻堅定︰“你說得對,這是那半邊臉設的圈套,它知道硬闖沒用,故意退走讓我們放松警惕,說不定就在附近等著我們出去。”
話音剛落,唐哲突然身體一軟,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氣,“咚” 地癱倒在地。
“哲哥!” 沈月嚇得魂都飛了,連忙撲過去扶住他,手忙腳亂地探他的鼻息,又摸了摸他的頸動脈,眼淚一下子涌了出來,“哲哥你醒醒!你別嚇我啊!”
易芳和申二狗也趕緊跑過來,圍著唐哲蹲下身。
申二狗的眼楮瞬間紅了,聲音帶著哭腔︰“唐哥!你可別睡啊!我公以前跟我說,他們打仗的時候,戰友受了傷千萬不能睡,一睡過去就再也醒不來了!你撐住,我們馬上就帶你出去!”
“你瞎胡說什麼!” 易芳瞪了申二狗一眼,語氣里滿是焦急,卻也帶著點慌亂,“他這是傷口感染發燒,跟你公說的戰場傷不一樣!小月,他的燒是不是更重了?”
沈月用手背貼了貼唐哲的額頭,滾燙的溫度讓她心一沉,她點了點頭,眼淚掉在唐哲的衣襟上︰“比剛才還燙,他嘴唇都干得脫皮了,再這麼燒下去,肯定會出事的。”
易芳咬了咬牙,從縫隙里看了看門洞外,天又亮了些,晨霧漸漸散了,能看清幾十米外的青杠樹,樹葉上掛著的露珠在晨光下閃著光。
她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決心︰“不能再等了!小月,你昨天說外面有柴胡,我們現在就去挖,煨水給他喝,先把燒降下來再說。”
“我掩護你們!” 申二狗立刻握緊長矛,眼神變得堅定。
易芳看向昏迷的唐哲,心里滿是愧疚,她輕輕拍了拍唐哲的臉頰,小聲說︰“唐哲,對不起,現在沒有別的辦法,只有先搞到藥才能救你。” 說完,她從唐哲手中取過槍,問申二狗︰“二狗,你會開槍吧?這槍可比你的長矛管用。”
申二狗接過槍,手指有些顫抖,點了點頭,聲音有些發緊︰“會!和唐哥一起打獵的時候開過幾次!”
易芳把槍交給他︰“拿著,小心點,別走火。我們快去快回。”
申二狗走到木柵欄前,小心翼翼地取下兩根碗口粗的木頭,留出一個能容人通過的縫隙。
他先把頭探出去,眼楮警惕地掃視著周圍,外面晨霧還沒完全散,森林里靜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聲,只有風吹過樹葉的 “沙沙” 聲,還有遠處牛尾河的流水聲,偶爾還有幾聲早起的鳥兒的叫聲。
“外面安全!” 申二狗壓低聲音喊道,說完,他率先鑽了出去,雙腳剛落地,立刻端起槍,身體繃得像張弓,連呼吸都放輕了。
易芳和沈月也跟著鑽了出去。
沈月手里握著長矛,眼神緊緊盯著周圍的草叢,生怕突然竄出一只狼;易芳則跟在她身後,手里也攥著長矛,手心全是汗, 雖然申二狗說安全,可她總覺得心里發慌,像是有雙眼楮在暗處盯著她們。
“小月,你說的柴胡在哪里?我不認識,你帶路。” 易芳小聲說道,目光還在四處張望。
沈月指了指五十多米外的一棵大青杠樹,那棵樹的樹干要兩人合抱才能圍住,樹枝上垂下來的藤蔓在晨霧里像綠色的簾子︰“就在那棵青杠樹底下,昨天我看到過,葉子是長條形的,根部能入藥,退燒很管用。” 說完,她就朝著青杠樹的方向跑去,腳步又快又急 ,她心里只有一個念頭,趕緊挖回柴胡,讓唐哲退燒。
“你慢點!小心腳下!” 易芳連忙跟上,一邊跑一邊提醒,眼楮還在警惕地觀察著周圍的動靜。
申二狗看著她們跑遠,又轉身把取下來的木頭重新安裝好,他怕自己離開後,有狼從門洞闖進去傷害唐哲。
做完這一切,他才端著獵槍,快步跟了上去,嘴里還不忘喊︰“易芳姐、小月姐,你們注意點周圍!山狗說不定就躲在草叢里!”
沈月根本沒心思回應,五十多米的距離,她是用最快的速度跑過去的。到了柴胡生長的地方,立刻用手挖了起來,泥土沾在指甲縫里,她也顧不上擦,只想著多挖點,早點回去給唐哲煨水。
易芳也蹲下來幫忙,她學著沈月的樣子,小心翼翼地把柴胡的根部挖出來,生怕弄斷了︰“小月,夠了嗎?我們趕緊回去,別讓唐哲一個人在里面太久。”
沈月把挖好的柴胡攏在一起,用草繩捆住,點了點頭︰“夠了,我們現在就回去。”
就在這時,申二狗突然停住腳步,鼻子用力嗅了嗅 —— 空氣中似乎飄來一絲淡淡的腥氣,那是狼身上特有的味道!他心里一緊,剛想提醒易芳和沈月,突然覺得一陣冷風從背後襲來,帶著刺骨的寒意!